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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回忆录 | 孙虎林:我想在师大图书馆坐一坐

发表于:2024-01-30 阅读:

   一九八四年九月三日,秋雨霏霏中,我踏进美丽如画的陕师大雁塔校区,成为中文系的一名新生。


       开学第一周,中文系组织新生参观图书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走进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那天午后,阳光灿烂,金风送爽,我们愉快地登上三楼顶层平台。这时,辅导员将一位知性优雅的女老师介绍给我们,她毕业于武汉大学图书馆管理专业。接着,女老师侃侃而谈,介绍起师大图书馆。


       她说,师大图书馆建成于1956年,是西北地区当时最大的高校图书馆。此刻,我们正站在图书馆两侧3层附楼的顶层,耀眼的秋阳下,身边的斜顶排瓦和琉璃屋脊闪闪发光,古意盎然。这是我第一次涉足大学图书馆,而且置身顶层,少年豪情油然而生。那一刻,我便与这座美轮美奂的图书馆有了心灵之约。



       这时,那位漂亮优雅的女老师引导我们步入4楼书库,一排排书架如山般压将过来。看着满当当的书籍,我顿感惶惑渺小。是的,这么多书籍挤在一起,还真有点儿让人喘不过气来。但这才像大学图书馆,这才叫汗牛充栋。看一所大学的知识能量储备,馆藏图书的丰厚很能说明问题。听说师大图书馆的藏书量在古城西安数一数二。


       那时,我们边走边看,边走边听,触目所及皆是图书,令人目不暇接,兴奋不已。我们认真聆听老师介绍借书流程,心中充满期待。很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走马观花中,初步领略了图书馆的无穷魅力。我明白,从这一刻起,我的心灵有了停泊点,就是师大图书馆这座知识巨轮。


       开学第二周,刚刚办好借书证,我便迫不及待,从图书馆借来心仪已久的小说,如饥似渴阅读起来。多年以后,我早已忘却第一次借的书名,但那种新鲜感却历久弥新。从此,有源源不断的图书充实大脑,那种兴奋劲与满足感就甭提了。儿时,每逢星期天,我总要步行上县城,只为了在新华书店买一本心爱的连环画。那时,我在乡间小路上边走边看。往往还未到家,新买的小人书已看完了。意犹未尽中,只好期盼下个周末快点到来。稍大一点,我开始买大本小说,这样可以多看几天,多回味几天。可惜零花钱就那么一点点,只得拼命压抑快意购书的欲望。如今好了,师大图书馆藏书宏富,只要足够勤奋,何愁无书可读。可叹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不能读尽所有书籍。大学四年,我仅仅读了八百多本书。


       清晨,我绕着图书馆跑步。我喜欢这座古色古香的高大建筑,喜欢弥漫于图书馆周围的静谧幽雅的氛围。那儿雪松秀挺,红枫俏丽,银杏伟岸,古柏苍劲,草坪茸绿,古亭翼然。跑步间隙,我会坐在古亭下的青石椅子上小憩。那时,我打量着身边的图书馆,心里好不惬意。我听说,师大图书馆选址颇具匠心。它位于校园东西中轴线的压轴线上。那条东西向的主干道极为宽敞,青年学子熙来攘往,生气勃勃。图书馆周围林木荟萃,花开不败。近旁植有一架紫藤,一架木香,花开时节,芳馨扑鼻。


       正面审视,图书馆恢弘大气,歇山式屋顶完美地传承着中国传统建筑的屋顶样式,颇具古典气象。匾额上题写的“图书馆”三个大字古朴雄浑,苍劲有力,据说是从书法家颜真卿的《颜勤礼碑》碑阳文字中集字而来。此处文脉绵延,是师大校园的文化中心。



       每周除了上课,我总是背着书包跑图书馆。一脚踏进水磨石地面大厅,心里顿时安静下来。通常,我先进阅览室,选本杂志浏览一番。上世纪八十年代,正是文学期刊的黄金时代。打开一本杂志,就是打开一扇瞭望文学天空的窗户。《人民文学》《当代》《十月》《收获》《钟山》《雨花》《花溪》《诗刊》《青年文学》等杂志如雨后春笋,佳作不断,尽情丰富着那个年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滋养着无数文学青年热情似火的心灵。这间不大的阅览室,带给我几多欢乐。经由它们,我触摸当代文学的脉搏,领略先锋作家的独特风采。那时,马原、残雪的作品深受求新求异的文学青年的追捧,中文系学生对他们更是崇拜有加。更有北岛、顾城、舒婷的朦胧诗风行校园,脍炙人口。真庆幸大学时代撞上了文学复兴的黄金年代。常常,一本杂志会消磨掉我半日光阴。看书累了,我会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户极目远眺。湛蓝的天上飞着一只鸟,青春的翅膀泛着阳光。图书馆楼下,传来年轻学子热情欢快的说话声,不知哪个系的同学正由此路过。


       大多时候,我还是倾向于阅读整本小说,尤其是外国文学名著。那时,我的书包里总装着一两本小说。吃罢午饭后,便匆匆奔向图书馆自习室抢占座位。自习室座位有限,必须早早下手。当时,我总和舍友小超同行。很快,自习室坐满同学。那一刻,自习室安静极了,除了翻书的声音,钢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外,什么也听不见。记忆中,中文系的作业不太多,有大把时间看小说。通常,我先看看文学史之类的专业书,完成必不可少的作业。觉得有点懈怠时,便打开小说阅读起来。小说生动曲折的情节瞬间赶走困意,适时地调节着大脑神经。小说多有意思呀,大卫•科坡菲儿的故事引人入胜,弃儿希斯克利夫的心路历程扣人心弦,安娜•卡列尼娜的情感冒险令人扼腕,马丁•伊登的自戕令人叹息。这些文学形象栩栩如生,令人神往不已。多少次,置身图书馆自习室,浑然忘却身边的一切。多少次,手捧小说读至闭馆。走出图书馆时,已是皓月当空,夜晚的校园,寂静优美。


       那年春天,在图书馆自习室呆得久了,稍感沉闷,便下楼透气。正是春风骀荡的时节,万木竞秀。图书馆外墙上的爬山虎新叶乍出,嫩红的叶芽儿正在藤上舒展,映衬着庄重古雅的青灰色方形墙砖,中式味儿浓郁的红木窗,看起来是那么和谐美好。于是,我信步徐行,绕着这座丰厚的精神圣殿,看翠竹青青,红枫翩翩,看玉兰含春,碧桃竞艳。这是一年里最富生机的季节。春天里,在图书馆自习室快意畅游于知识海洋,真好。


       四年大学生活弹指一挥,别离不期而至。伤别离,别离难,心中最难割舍的就是图书馆。临别时分,几乎每个毕业生都要站在假山前,以巍峨的图书馆为背景,留下青春身姿。当年,这儿是历届毕业生的打卡圣地。我明白,走上社会后,再也难以与图书馆朝夕相处,再也不会看见邻座同学潜心读书学习的侧颜。大学四年,置身于图书馆自习室,尽管身边同学互不相识,但缘分却让我们共处一室。同学少年,青春永恒。为此,我心怀感激,感念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众多素昧平生的师大同学。因为,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师大校友。


       2013年夏天,我走进母校,走近图书馆。那一刻,心中滋生一股冲动,走进去吧,看看当年的自习室,找找自己当年坐过的位子。但我发现,门厅已经设置刷卡系统。那一刻,我猛然惊醒,尴尬万分。我忘了自己早已成为局外人。毕业多年,这一切早已不属于我。那时,图书馆外墙上的爬山虎郁郁葱葱,层层叠叠,青绿得逼人的眼。那一刻,我心怅然,为时光流逝,为青春老去。


       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曾经担任过国立图书馆馆长一职。他在一首诗中深情写到,“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毕业三十多年了,我再也未走进像样的图书馆,倒不是没有机会。因为,师大图书馆在我的心目中无可替代。在此,我只想化用大师的这句名言,表白亲爱的母校,师大图书馆应该就是我的青春天堂。我将永远珍藏这段美好记忆。


       是啊,真想在师大图书馆坐一坐,打开一本书细细品赏,重温激情洋溢的青春芳华。


2019年11月21日



校友简介


       孙虎林,我校1988届中文系校友,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青春祭》《半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