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家吴毅:中国在黑暗痛苦中前行了百年
发布时间:2008.03.17

来源:记者团 编辑:张闻 浏览次数:

    3月12日晚,西五117教室掌声阵阵,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吴毅做客人文讲座,为同学们带来“大国转型的政治思考”。

改革开放,三十而立

    “改革开放迄今,已经三十而立了!”吴教授开讲首先说,“中国已经从一个地区性国家。成长为一个有相当实力的世界性大国。但在30年的高速发展中也积累的很多问题,深层次的矛盾凸显出来。随着中国愈加开放,人们对改革开放的认识也就愈加开放和多向。我作为一个改革开放的亲历者,在这里讲大国转型的政治思考,既是为了纪念它,虽然它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在中国的历史上改革成功的概率太小,太小;也是为了反思它,总结它。”   

    “转型中的大国,比如中国、俄罗斯,都有着相当的幅员和人口,更有独特的制度与文化。”吴教授这样解释,“但我们今天,只讲中国!”

    只讲中国转型,但中国的转型也不是游离于其他国家之外的,中国的转型有着大的国际背景,那就是从经由五百年前地理大发现开始的世界转型。从转型的动力和时间上来看转型的类型有两种:一种是早发内生型——现代化的动力来自国家内部的积累;另一种则是后发外生型——传统的发展道路被打断。事实上早发内生型的国家很少,大部分都是在西方势力的挤压下的后发外生型,它们如果自主发展,不知会走向何方,但绝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老欧洲国家的转型大多是前一种类型,转型的压力与矛盾主要来自内部,而后发国家,比如今天的中国,既有内部的压力,又有外部的压力,文明受到摧残,面临更大,更强烈的内外矛盾。

    国家转型,主要是政治决策的结果,同时也是人为选择的结果。这两个因素决定了国家转型这一过程中政治因素要远大于经济因素。这也是我们从政治方面来分析这一问题的原因。

    转型能否成功究竟有什么决定?当权者面临着自己的角色转换,同时面对着内部保守势力的压力,激进势力的压力,以及西方国家的压力,举步维艰。这百年来的历史留给了我们太多的教训,太多的思考。

    中国的国家转型从1860年开始,至今也不能说完全成功。

    百年转型,五大阶段

    第一阶段,1860—1910年这一时期的主要矛盾是革命与改良方案的赛跑,其目的都是有传统皇权走向民主政治。最终君主立宪方案让位于民主共和,渐进的改良路线有激进的革命路线所取代。

    第二阶段由1911—1949年,这一阶段的主要特点是基金的革命路线成为转型的不二之选。主要竞争势力,国共两党,都吸取了列宁主义的党制原则,让具有先锋性质的党,领导人民进行转型,改革出现了新模式——建立政党国家合一的政权。两者不同的是各自的转型理论。国民党提出了“军政—训政—宪政”理论。而共产党则以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为崇高奋斗目标。

    第三阶段,1949—197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建国,面临着两大基本历史任务:建立强大的民族国家,建立一个五阶理论(马克思主义中人类发展的五个阶段),中继往开来的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作为高于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态,会更加民主,更加完全。但事实上,新国家由于能量过大,国家控制力过强,在消除了旧的不平等的同时又产生了新的不平等。摆开其它个人原因,吴教授认为:毛主席发动众多运动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希望通过社会的从新洗牌,建立理想的社会平等,实现底层民主。只可惜,事与愿违,民众力量的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这直接导致了社会长期积累理想消磨殆尽,所有人,都希望走出这一时代!

    第四阶段,1978—1989年,吴教授讲了这样一件事,在四人帮被打倒而政府宣布这一消息前,沿海城市的王八全卖完了,大家都吃王八(大家认为四人帮是王八)以示庆贺。在巨大的群众基础之下,改革进行了!这一阶段的改革是全面的,政治改革与经济改革两个轮子一起动了起来,其代表,就是全国范围内的大讨论。但是,改革的核心动力——政府与知识分子,随着改革进行,出现了分歧,这直接引发了“四项基本原则”的出台和矛盾的积累爆发。

    第五阶段,1990年至今,在稳定压倒一切的情势下,改革是无法进行的,而改革又势在必行,于是有了小平同志1992年“南方讲话”,他提出了搁置争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创举,促进了国家的经济大发展,迎来了九十年代中国经济的腾飞。当只有经济一个轮子运动的车是不好走的,如清华孙丽萍教授所说:这导致了社会结构的分化与断裂,财富分配极不均匀,大量财富落入了强势者的腰包。吴教授认为,这也是现在广泛蔓延的腐败的诱因。

    五个阶段,历史主角不同,人们和他们自己贴上的标签也不同,但他们却有着相同的历史使命——为国家转型寻找一条合适的政治之路。其实所有的历史主角都怀揣着一个相同的目标——实现他们理想中的民主,也许各人理想不同,但他们都希望实现底层的平等。这一实现理想的过程中,遭遇了失败,被打断、转向,怀有崇高理想却走向反面,好不容易同时有了改革的机遇与环境,但却坐失良机。百年后,我们依然未能实现先贤们所设立的目标。改革开放三十年了,我们又听到了思想解放的声音,广东省省委书记汪洋甚至发出了杀出一条血路的呼喊,但我们的改革之路,依然步履维艰。

    三十年来,好改的都改了,不好改的依然改不了。改革需要耐心,而不是“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

政治领域的改革势在必行

    崛起中的中国,不能成为简简单单的经济动物,国际竞争是国与国的竞争,是人与人的竞争,是制度与价值体系间的竞争,建国之初的两大矛盾是无法仅仅从经济层面解决的,一定要涉及政治领域的改革。

    “作为学者,作为学生,这些变革该我们带来了那些影响,我们应该怎样思考呢?”吴教授向我们发问并提出了自己了四个方面的思考。

    应该以不间断的,积极的,稳妥的,改革来化解矛盾,避免改革被打断,被革命代替,被压缩得施展空间越来越小,中断改革,视为取乱之道,梁启超说过:“欲得民主,反得专制。”二十世纪的历史恰似为他的这句话做注。

    应该设法让体制不断适应时代创新的需求。动乱中,积累的矛盾总爆发,民众的认识,理念已变,要解决新的历史任务,需要时间,更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应该在实践中不断化解权威与自己的矛盾,让政治利益的既得者还权于民。为了不快不急的改革,需要以一种宽容的政治文化来取代两极对立的政治文化。

    在结束讲座进行总结是,吴教授说:“一百年了,我们已经在黑暗痛苦中前行了一百年,付出了太多的牺牲与代价,为了一个目的,民主,不断奋进,但是民主似乎依然在前方。一百年后呢?我们是已经再也不用争论这种话题,还是依然在纠缠不清?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记者团 陈潇逸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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