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不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如何,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见面,我好想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三千六百公里啊!
我与她不过几面之缘,每次见面也都匆匆。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安静。她总是静静地站在六个姐妹的旁边,不与我们说话也不跟爷爷讨要红包。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里总带着几分惆怅。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冷淡的气质,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的眼里热切的向往。那天,当我背着书包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葡萄架下的她,她依然还是那般安静。我从她身边走过,她突然开口:“兰妹妹,你知道哈尔滨吗?那儿离贵州到底有多远啊?听说,那儿的雪很漂亮。”我疑惑地回头,诧异地发现看见她的眼睛里全是热烈的向往。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她爷爷却从我爷爷屋里走了出来,带着她走了。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她考上了哈尔滨的大学,之所以来我家,是因为她爷爷要与我爷爷商量是否送她上学。
之后,我问妈妈:“妈妈,干爷爷家的四姐姐后来去上大学了吗?”“怎么可能呢?哈尔滨那么远,车费都很贵啊,上大学又要学费、生活费,是很大一笔支出啊。”“妈妈,哈尔滨究竟是有多远啊?”“很远很远!”
我又想起了她眼里浓烈的向往,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去哈尔滨看看,看看它到底有多远,看看哈尔滨的雪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时光飞逝,终于我的亲姐姐也考上了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阳光温暖地洒在地面上。妈妈高兴得不行,乐呵呵地打电话给亲戚们报喜。从那天起,忙碌地上学前准备就开始了。准备生活用品、学习用品、看日子、买车票,还有超级重要的——办理生源地贷款!那天早晨,姐姐早早地带着一堆资料和妈妈一起去教育局排队、取号、核对信息、签字。花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件全家人心里的大事终于完成了。再没有了学费、住宿费、书本费的困扰,姐姐去上学的那天,我们站在站台上,轻松地朝她挥手。车辆缓缓离开,我看见天边朵朵白云缓缓飘过。
只是,走到家门口,看到那个残破的葡萄架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天她眼里热烈的向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怪生不逢时吧,希望她能过得很好。
四年以后,姐姐从大学毕业了。正式参加工作那天,妈妈叮嘱她“认真工作,和同事们搞好关系,争取早点把贷款还了,国家真的是很够意思了,咱们可不能拖欠国家的债!”
这一年,我高中毕业了。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询问爸妈的意见。“兰儿,这是你的大学,你可以自己做决定啦,我们不干涉你!”“那我想去哈尔滨可以吗?我想去那看雪、学船!”“可以,当然可以,去哪儿都行。”
后来,我如愿来到了哈尔滨,如愿进入了哈尔滨工程大学。2017年11月9号,哈尔滨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当天晚上辅导员取消了自习,让大家去观赏这场有点晚的初雪。走在奥列霍夫广场上,我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像精灵一样飞舞着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手上、脚上。大家兴奋地奔跑、叫唤,我静静地站在广场中央。我想起了,那年葡萄架下跟我说哈尔滨的雪很漂亮的她。
朦胧之间,我似乎又听见了她轻柔的声音“兰妹妹,你知道哈尔滨有多远吗?”
“我知道,三千六百公里呢!但是,一点儿,都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