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校友
曲志红 孙承斌
清晨的阳光洒进小屋,90高龄的钱学森又开始了工作。虽然因行动不便卧床多年,钱老的工作却从未间断。为了祖国和人民,在科学领域辛勤耕耘70多年的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又和往常一样,开始了他永不停歇的思考、探索……
“我作为一名中国的科技工作者,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人民服务。”钱学森用他的一生,实践着这个平凡而伟大的诺言。
“我是中国人,当然属于中国人民”
1956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早。中国科学院化学所礼堂里,200多位科技专家正在聆听钱学森讲授工程控制论。和常见的“留洋派”不同,整个讲课过程中没有夹杂一个英文单词,全是流利的中文。
在美国生活了整整20年,钱学森的中文其实远不如英文。为了用中文讲课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是他爱国之情的自然流露。
热爱自己的祖国,热爱祖国的语言、土地和人民,这是钱学森90年风雨岁月矢志不渝的赤子情怀。
辛亥革命爆发两个月后,钱学森在上海出生,民族的危难成为他人生最初的记忆。为了救国,中学毕业的钱学森和当时许多有志青年一样,选择工科作为人生奋斗的方向。1934年夏,23岁的钱学森完成了在交通大学机械专业的学业,考取清华大学留美预备班。一年后,钱学森远渡重洋,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航空专业硕士学位。
带着为国争光的一股冲劲,钱学森只用一年时间就拿下了硕士学位。1936年,钱学森转学加州理工学院,3年后获得航空、数学博士学位。随后,在他的老师、世界力学大师冯·卡门的指导和合作下,钱学森开始了高速飞机的气动力学、固体力学、火箭和导弹的研究,参与了大量工程实践,并和同事一道为美国设计、研制出可以用于作战的第一代导弹,为世界航空工业的建立奠定了可靠的理论基础。
钱学森声名鹊起,成为和冯·卡门齐名的著名科学家。美国军方邀请他讲授火箭和喷气技术,美国空军以他的《喷气推进》为内部教材。1947年,36岁的钱学森成为麻省理工学院年轻 的正教授,拥有了许多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地位、名誉和舒适的生活。
钱学森却从未准备在美国长期生活,他清楚地知道,这里只是他人生的一个驿站,遥远的祖国才是他永远的家园。
多年以后,钱学森说:“我在美国前三四年是学习,后十几年是工作,所有这一切都在做准 备,为了回到祖国后能为人民做点事。因为我是中国人。”
仿佛蓄积了全部力量的弹簧,所有的准备,只为回归的一刻。腐败的国民党政府让他痛感报国无门,但1948年祖国解放的胜利在望却让他看到: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钱学森欣喜若狂,开始了紧张的归国准备。
然而,归途,竟是那么的坎坷。骚扰、阻挠纷至沓来,美国当局动用了可能的全部手段,所 有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让钱学森回国,因为“他太有价值了,在任何情况下都抵 得上3至5个师的兵力。”
坐牢、软禁,恐吓、跟踪,美国反动势力的迫害和打击,无法让钱学森屈服,激起的只是勇敢、无畏的斗争。面对检察官的无理指责,钱学森掷地有声地回答:“知识是我个人的财产 ,我有权给谁就给谁。”“我是中国人,当然忠于中国人民。”美国的报纸报道说:被审讯 的不是钱学森,而是检察官!
在钱学森的长期抗议和祖国外交斗争的巨大压力下,美国当局不得不同意钱学森回国。1955 年9月17日,带着丰厚的学识和一腔热血,钱学森登上了归国的航船。
1955年10月29日清晨,前一天刚刚回到北京的钱学森带着全家来到天安门广场。面对雄伟的天安门城楼,钱学森喃喃低语:“我相信一定能回到祖国。现在,终于回来了!”
“我心情激动极了,我现在是劳动人民的一分子了”
1991年10月16日,人民大会堂灯火辉煌。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钱学森“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荣誉称号和一级英模奖章的仪式隆重举行。80高龄的钱学森身着深蓝色中山服,许下他晚年的心愿:在有生之年建立一套系统科学体系,用以研究、解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出现的新问题。
从研究应用力学、创立工程控制论到提出系统科学、思维科学、人体科学,从参与研制“两弹一星”到晚年积极建议发展沙产业、草产业、林产业,钱学森广泛的科学研究始终穿着一条醒目的红线——把自己的科研与祖国和人民的利益紧密相联,为祖国的需要而攻关,为人民的未来而思索。
1956年2月,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正式成立,钱学森出任第一任所长。满腔的爱国热情转化为夜以继日的忘我工作,钱学森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使不完的劲头。人们常常看到这位刚刚回国的科学家早出晚归,忙忙碌碌,不是开会、找人商量问题、筹建实验室,就是闭门苦读,奋笔疾书。
1956年春节后不久,200多位科学家聚集在北京的西郊宾馆,研究制定新中国第一个远大规划——《1956至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纲要》。钱学森作了一场关于核聚变的精彩报告。
1956年2月的一个下午,钱学森和叶剑英一道向周总理汇报发展火箭、导弹的设想。几天后,一份详尽的“意见书”送到了周总理的案头。半年多后的10月8日,我国第一个火箭、导弹研究机构——国防部第五研究院正式成立,钱学森出任院长。新中国曲折而辉煌的火箭、导弹和航天事业从此正式启动。
这是一条艰辛的探索之路。当时的中国物资匮乏,人才奇缺,只能借助前苏联的支持,从仿制入手。1960年,正当仿制工作进入关键阶段,前苏联却突然撤走了全部专家。
困难,激发起的只能是强者的斗志。钱学森和他的同事们毅然承担起研制中国自己的导弹的历史重任。多少个白天、黑夜,多少次测算、试验,凭着中国人的志气、勤奋和智慧,中国科学家们攻克了前苏联专家有意留下的一个个难题。
1960年11月5日,我国第一枚导弹发射试验成功。这一天,离钱学森回国仅仅5年;离我国正式启动导弹计划不过4年。而美国为了这一步,花费了近10年时间。
钱学森把自己全部的热血和智慧,奉献给了祖国的火箭、导弹和航天事业。导弹试验成功不久,他就开始思考我国导弹事业的长远发展规划,着手研究原子弹和导弹“两弹”结合的飞行爆炸试验。1965年1月,他又向中央正式建议:早日制订人造卫星研究计划。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工程因此被代称为“651工程”……
风雨能消磨山岩的锋利,磨不去钱学森的报国壮志;岁月能改动河流的方向,动不了钱学森的一颗丹心。他那为祖国、为人民的科学追求,任何时候都没有停息。
进入20世纪80年代,他和其他科学家一道,推动了“863”计划的实施。进入90年代,他建 议组建科技公司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主张发展第四产业——科技和情报信息业,关注祖国的煤炭地下气化技术,倡导建立精神文明学。对正在启动的西部大开发,他以一个科学家的冷静提醒: 虽然开发是全面的、综合的,仍然要以农业发展为基础……
殷殷赤子情,拳拳报国心。这是一位科学老人对祖国、对人民热爱之情的独特表达。在这深情之中,闪耀着钱学森把有限生命融入祖国和人民伟大建设事业的光辉。
1991年,中央组织部把钱学森和雷锋、焦裕禄、王进喜等并列为共产党员的优秀代表,号召全国人民向他们学习。钱学森得知后彻夜难眠:“我心情激动极了,我现在是劳动人民的一分子了,而且与劳动人民中最先进的分子连在一起了。”
“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绝不会不爱人民的,绝不会不爱国的”
1978年9月27日,上海《文汇报》发表钱学森等人的《组织管理的技术——系统工程》,第一次从理论上全面阐述了系统工程在现代化建设中的重大意义。没过多久,“系统工程”这一新颖而陌生的名词广为引用,成为一时间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
敏锐的思维、超前的意识,始终引领时代潮流,始终站在科学的最前沿,这是钱学森最显著的科学品格。
1948年,美国科学家维纳发表《控制论》,遭到科学界的冷遇,37岁的钱学森却敏锐把握到这一理论的普遍意义,将这一新理论运用到自己的喷气技术研究。1954年,钱学森出版《工程控制论》一书,开创了一门新的技术科学。47年来,这部著作为世界各国科学家广为引证、参考,成为自动控制领域引用率最高的经典著作。
在美国研究火箭时,钱学森曾大胆提出以火箭助推飞机实现洲际飞行,与此后航天飞机的迅速发展不谋而合;在计算机还只是新名词的50年代,他就预见到“许多复杂的工作可以用计算机模拟”,极力主张加快研发;在能源、交通被普遍视为国民经济两大基础的1985年,他向中央领导建议,信息、通信、计算机也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必须大力发展……
活跃的思维,创造的激情,非但没有因为年事的增长而减退,反而迸发出更加璀璨的火花。
继系统科学后,钱学森又相继提出思维科学、人体科学的概念,试图通过对人类思维活动和人体系统的研究,探索实现人工智能,揭开人体秘密的新途径。
1990年,79岁的钱学森发表《一个科学新领域——开放的复杂的巨系统及其方法论》的论文,总结系统学和信息技术的最新发展成果,提炼出开放的复杂巨系统的新概念,并提出了从 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法的方法论,实现了还原论、整体论的辩证统一。
两年后,81岁的钱学森在系统学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建立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研讨体系和大成智慧学,试图以人为主,通过计算机和因特网,实现人机结合,综合集成古今中外、成千上万人的知识和智慧……
伟大的创造来自科学的方法。年轻时代,钱学森曾认真阅读大量马克思主义著作。辩证唯物主义——这正是钱学森不断超越他的同行,始终走在科学最前沿的“秘密钥匙”。
作为一名技术工程出身的科学家,钱学森始终注意从实践出发,总结、提炼、检验理论设想,是一名善于将工程实际与理论创新融会贯通的科学大师;作为一名自觉的马克思主义者,钱学森始终以科学的精神对待真理,在长期的科学实践中,锻造严谨、朴实、实事求是的学风和品格。
500多页的《钱学森手稿》,形象地折射出钱学森严谨、不苟的治学精神。从一万多页科研笔记中选取的这些手稿,一串串英文清秀流畅,一个个数学公式推导工整严密,一幅幅图表规范整洁,即使是小小的等号,也标准得如同直尺画的一样。
坚持真理,实事求是,这是钱学森的科学品格,也是他的人格风范。年轻时的他不迷信权威,曾经与老师争论得面红耳赤;当他成为权威时,面对年轻大学生提出的正确意见,他也坦然接受,立即在讲义上做出修改。
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钱学森写道:“我近30年来一直在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总是试图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我的工作。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智慧的源泉!而且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绝不会不爱人民的,绝不会不爱国的。”
2001年12月11日,钱学森寄语母校西安交大:“希望西安交通大学全体师生要继承和发扬母 校优良传统,热爱祖国、崇尚科学、追求真理、报效人民,在二十一世纪,努力把西安交通大学建成世界一流大学。”
从一名爱国青年成长为蜚声中外的科学家,从一名科研工作者升华为自觉的马克思主义者,钱学森在不懈的科学追求中,实现了人生的一大跨跃。
单位要为他建房他坚决不同意,因为“我不能脱离广大科技人员”;报刊上颂扬他的文章被打招呼“到此为止”;100万港元的巨额奖金支票,他看都未看,全部捐给了西部的治沙事业……晚年的钱学森以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虚怀若谷,淡然面对荣誉、地位、金钱。不题词,不为人写序,不参加鉴定会,不出席开幕式、剪彩仪式,不兼任任何顾问、名誉顾问,不到外地开会,不出国……钱学森推辞了一切应酬,只为能静下心来,抓紧每一分钟,为祖国的科技事业和现代化建设专心工作。这是他的乐趣,也是他毕生的追求。
我本人只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很。真正伟大的是中国人民,是中国共产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这是钱学森,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肺腑之言,一位人民科学家的真诚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