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电电子机械系八一级是个一百多号人的大家庭。人数如此众多，以至于四年下来，还有不少人互相知人知面不知名。不过有一位是个例外。他不是班干部，但却尽人皆知；他面相普通，但却拥有众多追星女粉丝；他不认真读书，但却总有第一的名头。

他就是我们481班花名册中名列第一的史勇民。

提起小史，我首先想起的是他满脸璀璨的笑容。要知道，八十年代的国人很少有会笑的，481班的青年学子们也不例外。根据我的观察，老师因为师道尊严的缘故向例是不笑的。而小史与生俱来的笑容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间长了，我发现小史还有很多其它可爱之处，比如他有爱洗衣服的习惯，这在男生当中是十分罕见的，甚至比女生同男生说句话还要罕见。爱洗衣服自然就爱干净。所以每次出门，不管是去上课还是打热水，小史总是精心打扮自己，其典型的行头是一件鲜艳的红色跨栏背心，外套一件白色的确良上衣，影影绰绰的，给人以诱惑。二十年后的女孩子流行透视装，红肚兜之类的，我想追本溯源，其设计灵感应来自八十年代小史的独特审美理念。

小史的体育天赋为众所知，尤其是为女同学所知，因为他曾担任过班级女子羽毛球队的教练。李谷一曾有一首歌历数打羽毛球的种种好处。歌中唱到：小小的球儿送春风，洁白的羽毛寄深情…。我估计小史打羽毛球多半是受了这首歌的启发。至于小史用那洁白的羽毛球为女生们送过多少春风，寄过多少深情我当然无从考证。但可以考证的是，如果某一天下午四点，你恰好去操场踢球，或去澡堂洗澡，你总会看见小史一身整洁的运动装，左手拿球，右手握拍，站在宿舍楼下，冲着三楼一声呐喊：训练了！不一会儿，你会看到三五女生像蝴蝶一样莺歌燕舞地飞到小史的周围。这时，小史脸上的笑容就同心花一起绽放开来。如果你恰巧还看到小史在手把手地教你所心仪的女同学练习发球，你也一定会像查长发描写的那样，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同羽坛一哥的名号相比，小史的音乐天赋很少被人提起。那是1984年春天的某一个美好的周六夜晚，我和小史骑着自行车去新落成的陕西体育馆看朱逢博，师红萼的走穴演唱会。最后一曲，老朱唱了一曲程琳那流行甚广的“酒干倘卖无”。唱到高潮处，一直很安静的小史有些坐不住板凳，也同很多观众一起站了起来，跟着节拍手舞足蹈，狂然忘我。要是放在现在，我一定怀疑他是吃了摇头丸，但当时我头脑简单，想不到那么多，只是认为他为美妙的音乐所陶醉。回来的路上，他依然处在甲亢（甲级亢奋）状态，一路高歌猛进。直到今天，住在黄雁村马路旁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也许还在纳闷，当年那深更半夜的怎么会跑来一位台湾收破烂的呢。

从此之后，小史的歌声便不时地从走廊里，水房中响起。给我印象至深的是他用浙江普通话演绎的“恰似你的温柔”，吐字清晰，表情豪放，节奏欢快，唱腔有力。一曲下来，好端端的一场温柔便被他活生生地“掐死”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这让我不由心生感慨：没有生活的体验，就写不出好的作品。同样道理，没有恋爱的经历，也一定唱不好爱情歌曲。

大学毕业后，我和小史有过书信往来，两年后我二进宫，重新入学改造。小史曾趁出差的机会到北京看过我。记得我们一起游览了故宫，我还给他照了张照片。在火车站临别的时候，我把照片送给他，他很高兴。看看没有什么回赠给我的，就小心翼翼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寸照片，隆重其事地要留给我做纪念。

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当年的小史，现在的老史变成什么样了。至今我实在怀念小史的那一曲“酒干倘卖无”，也实在怀念那遥远的岁月，那逝去的青春！

2010年5月26日蒙特利尔

（文中所载虽有事实根据，但夸张之处亦在所难免。如有冒犯，敬希鉴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