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9）

如果孙建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会认定他是位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但当你沿着时间隧道走回三十年前，在隧道的出口再遇见他时，你会感到惊讶，这样一位温柔体贴的中年男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鲁莽好斗的西北少年？

三十年前，孙建民在上高中的时候就一直是学习好、体育好、打架好的三好学生。面对如此优秀的儿子，时任京畿道巡检司教头（相当于古代的西安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的父亲当然满怀期待。

为了对得起同是军人出身的同乡，张先生确实为孙建民的成长费了不少力气。四年当中，张先生虽然没有打过孙建民（当然也打不过，这一点张先生是有自知之明的），但骂一骂还是常有的事情。不过骂完之后，张先生总要加上这样一句话：你和初奇伟不一样，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学生。

也许是西安浑浊的空气影响了声波的传播质量，张先生苦口婆心的劝导传到孙建民的耳朵里便有些变形：既然总是可以教育好，犯些错误又有何妨？既然有老初垫底，洒家还管它做甚? 不如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不枉快活四年！

年轻时的孙建民有个明显的特点，就是侠肝义胆，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如果从481班挑出一百单八将出演水浒传的话，老孙当不用模仿即可扮演豪爽、仗义而又鲁莽的黑旋风。我这样讲对老孙的如花美貌确实是一种亵渎，但我在481班中实在找不出同李逵性格如此一致的角色。在水浒传中，李逵虽有杀人越货的一面，更有义重如山的一面。孙建民也是这样的人物，他有反抗权威的一面，更有忠于朋友的一面。

如果举例说明的话，我需要先介绍一下事件的相关人物—陈伟良。从小到大一直在以家为圆心，一公里半径范围内活动的陈伟良可以说样样都好，就是有些懒惰。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当大多数人风尘仆仆从祖国各地赶到西电求学时，小陈慢悠悠跨过一条街道便到了学校。四年后，当同学们再次千里迢迢奔赴天南海北的时候，老陈还是慢悠悠跨过一条街道，回到了他的1020研究所。

老陈虽然不愿走路，但却喜欢蹦蹦跳跳。凭借天生造就的两只猿臂和一款狼腰，老陈成为全班唯一的篮、排、足三栖明星。如果他学习再好一点，长相再差一点，我保证他一定会像其他被追到手的兄弟们一样，被很多481班的大妹子们追得上天入地也无处可藏。

话说1983年一个暖洋洋的春日，正是上午两节课之后的课间休息时间。女士们正在自习楼南侧的楼下做广播体操，而先生们则聚在北侧的空地上聊天玩耍。空地上有台双杠，陈伟良一时技痒，便飞身上杠，耍了几下。过后，只见六系的人群中走出一位业余体操队员，他个头虽矮，但却有李月久一样的胸肌。只见他杠端跳起，双手握杠，两脚蹬地上跃，同时两臂用力撑杠，两腿向前上方摆起，然后便像猴子一样做起前摆，分腿，倒立等各种动作。一阵上窜下跳之后，小猴子左手推杠顶肩，换握右杠，同时身体平移越右杠，右臂推杠侧举，挺胸紧腰，平稳落地。

平心而论，受过训练的人总是比自学成才的人在体操动作上要规范一些，也漂亮一些。陈伟良也做此想，否则他便不会高声叫好。但人的话语听在猴子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揶揄和挑衅，于是该猴奔上前来，不由分说对老陈就是一猴掌。老陈欲待还手，被众人拉住。此时，号声响起，比赛暂停。

老孙跑步速度快：每次越野比赛，开始时跑在最前面的一定是老孙。如果一直保持那样的速度，新的世界纪录一定就此诞生。但当我气喘吁吁地跑过一百米时，我发现老孙也气喘吁吁地在路边歇脚。老孙画图速度快：一个零号图纸，我刚支上图板，打好边框，老孙已经开始写技术说明了。老孙做事速度快：金工实习的时候，大家要磨把小铁锤。当我费了半天劲，小锤才露尖尖角的时候，老孙已经把他的铁锤安上铁把，别在腰间，准备去敲对手的脑壳了。老孙考试速度快：一般两个小时的考试，老孙提前一个小时即可交卷。虽然成绩只有60分，但我觉得他应该得120分。试想，张社教用了两小时零五分的时间才得90分，平均一小时不到45分，比老孙平均一小时得60分还有不少差距。所以我认为，如果把效率因素考虑进去的话，老孙的学习成绩应该是全班第一的。

2010年8月10日于蒙特利尔

（文中所载虽有事实根据，但夸张之处亦在所难免。如有冒犯，敬希鉴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