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指的就是受人文地理，气候环境的长期影响而形成的某些群体性外表和性格特征。比如东北苦寒之地，生存条件恶劣，所以人们相貌粗糙者居多；另外那里地广人稀，文明滞后，也形成了人们豪爽仗义但却鲁莽粗旷的生活作风。相比之下，江南温柔水乡，气候湿润，所以即便是农夫也长得白白净净，皮肤细腻；再加上文明熏陶久远，文化底蕴深厚，便造就出一批聪明伶俐的南方小开。这样的进化现象在481班的男生中表现得相当明显。

如果你在1981年的西安火车站迎接秋季入学的新生，你会看到从上海方向开来的列车上走下一位面容清瘦的年轻公子哥，身着一件白色短袖衫，灰色的确良长裤，足踏棕色塑料凉鞋，手上一块引人注目的上海牌旧手表。近眼看去，公子面若桃花盛开，色如春之破晓，发如浓墨，眉若碳笔，眼见琉璃，晴似秋波，“虽怒时而如笑，即嗔视而有情”。后来王金萍评论此人“聪明伶俐,又生得眉清目秀,兼擅诗词歌赋”。时人又作＜西江月＞，专道此人好处。词曰：

今日赣州老俵，曾经翩翩少郎。

天然生得俊模样，腹内柔骨侠肠。

心有千千暗结，谈笑锦绣文章。

爱其所爱无怨悔，不惧情敌诽谤！

不卖关子了。此人姓查，名长发，表字僧人，别号情痴，常被冠以有情诗人，无良秀才，温柔大侠，书法大家，采花大盗，灯草大和尚等诸多美称。

如果让我对老查做盖棺定论的话，我会用两个词来形容他：浪漫情种、备用武侠。

查长发的浪漫性格可以说是丽质天成，与生俱来的。小查出生在江西饶州。那是片神奇的土地，“山有林麓之利，泽有蒲鱼之饶”，人杰地灵，俊彦代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饶州还是中国首位浪漫主义田园诗人陶渊明的祖宗发祥地。唐宋年代的诗词大家，文豪墨客很多都生于此地。经过千年文化铺垫，小查生出来就有古典文人的气质应当不足为奇。我常想，小查看上去如此古典和浪漫，如果让他摸一次高压电，穿越到前朝旧代会是何种景象呢？

如果生在三国时代，我想小查本可去做诸葛亮，才情并茂，舌战东吴群儒。但他肯定不愿意，因为孔明的太太丑了一点，这是致命伤，小查不可能娶诸葛夫人那样的贤内助。所以，他很可能变成周瑜，羽扇纶巾，雄姿英发，火烧连船三十里，青春小乔初嫁时，那是何等的人生惬意！

卞之琳在“断章”中说：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小查作为文学青年，深得个中三味，于是在日记中也写下了他自己的断章：

你坐在教室看黑板，

看黑板的我在后排看你。

波浪装饰了你的秀发，

你装饰了我的春梦。

同丰满的浪漫情怀相比，小查武侠的一面就显得单薄一些。小查的浪漫气质可以追本溯源，但他的侠肝义胆从哪里来的却不好判断。我只能归因于他喜欢看武侠小说的结果。“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本家前辈的武侠大作当然是小查的必修功课，但他的武侠知识显然并不局限于此。如果你登录到小查的博客看他自己创作的武侠作品，你会感觉只要同武侠沾边，小查都广有涉猎。

我之所以说小查是备用武侠，还是因为他生错了年代。在那个时代，骑士风度不再，武侠精神已死。武当不再尚武，华山无处论剑。所以，小查的武侠天赋也只能停留在理论上，于实践上并无许多可以发挥之处。

三十年后，当你看到当年风华正茂、人面桃花的小查，一路走来，变成现在鬓丝青霜但还是童心依旧的老查，你会有什么想法呢？男生们也许会感慨，碌碌人生东流水，功名利禄转成空，还不如学学老查的洒脱和浪漫，“怀良辰以孤往，临清流而赋诗”。

至于老查，内有妻柔女顺，外享481班一众中年妇女之万千宠爱，我想他虽生不逢时，但总算爱有所补，情有所偿，老怀有所安慰吧。

2012年2月1日于蒙特利尔

（文中所载虽有事实根据，但夸张之处亦在所难免。如有冒犯，敬希鉴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