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届“春华杯”征文大赛文学创作类二等奖

呼和浩特的秋

李雨颀

(建筑学院 建筑学专业 2018级本科生)

　　小时候，呼和浩特是没有秋天的。夏天的花裙子还没来得及放进衣柜中，就已经急吼吼地换上了冬衣。记忆中的秋冬交替，是漫天的黄沙和令人行走艰难的大风。记忆中的秋天，是干燥，是荒凉，是寒冷。

　　读过老舍先生写的《北平的秋》和《住的梦》，“秋天一定要住北平。天堂是什么样子，我不晓得，但是从我的生活经验去判断，北平的秋便是天堂。”老舍先生讲：“北平的秋天，衣食住行无一不使他满意”。那时的心里想着，秋天，还可以这样吗?于是，我小小的心中便种下了对北平的秋的无限神往。某年特意选了中秋前后去了北京。那使馆街遍地厚厚的金黄落叶、那什刹海胡同朱红大门配上斑驳古墙内探出一枝海棠树上猩红的点点、那北海蓝天碧水白塔与黄叶相映成辉、那香山漫山遍野的各色枫叶……北京的秋，果然震撼得令人瞠目结舌。

　　不知从哪一年起，呼和浩特的风沙渐渐小了，街头的树种慢慢多了。呼和浩特的秋，也渐渐有了些意思。有一年初秋刚好闲来时，妈妈驱车带着我从通道北街走过，看见一条主街道岔出一条新建的马路。道路两排巨人般直入云天的高压线走廊，道路中间的绿化带中，低矮的灌木一簇簇已经开始变的猩红，灌木丛中高大的杨树树叶层次分明：绿色的叶子被秋风打的透了明儿，黄色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还有些黄绿参半的叶子中间过渡着。一阵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在阳光中闪烁。车行渐深，转过弯来，几株杏树突现路旁：枝丫极尽弯曲之能事，树干透着古铜色的金属光泽，叶子红的绚烂，绿的璀璨，黄的夺目。巨大的树冠就这样姹紫嫣红着，竟然比夏天时更热闹。渐渐地，路旁杏树开始多了起来，一丛丛，一株株，在果园中拥挤着热闹着，惊艳着我们。转过大路，进了乌素图村庄，家家门前院内都有树，路边铺满了厚厚的金黄色。偶尔能从虚掩的院门看见院内晒的玉米，也有不甘寂寞的枝叶从院里探出到路旁，招摇着它的美丽。转过两片巨大的果园，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半山坡，回过头来，整个城市跃然眼前。突然觉得，好像动画片中的那座天空之城——神秘，繁华，美丽。这呼和浩特的秋，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悄悄地如此动人!

　　从那时起，开始留意呼和浩特的秋。呼和浩特的秋，天空蔚蓝高远，云朵如泼墨般，随意着洁白着。不像夏天的棉花堆儿似的，而是就那样薄薄的几笔，正可谓秋高气爽。呼和浩特的秋天，树叶是慢慢由绿转黄，丁香和枫藤却是娇艳的红色。就这样蓝得透彻，白得随意，红得妖艳，绿得娇嫩，黄得耀眼，那些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却是别的季节所没有。街上路旁姹紫嫣红着，心里就多了些雀跃。

　　秋天的早晨，如果正赶上难得的休息日，不妨出门吃个早点。呼和浩特的老城人喜欢吃烧麦：精选的羊肉肥瘦适中，切了骰子块大小，葱只取葱白，葱是要多多放的，拌好了馅儿用烧麦皮包好。烧麦皮也是有讲究的，要薄如蝉翼，透如窗纸，用特殊的手法擀出细碎如蕾丝的花边。烧麦也叫稍美，就是说包好的烧麦顶端蓬松如一束开放的花朵般美丽。包好的烧麦可以油煎了吃，也可以用竹屉蒸来吃。油煎的烧麦底子焦黄香脆，水蒸的烧麦晶莹剔透，热腾腾的端来。嘴急的早已迫不及待一口一个下去，肥美的羊肉粒裹挟着浓烈的葱香，每一味蕾都获得了充分的刺激和满足。精致的人，取了碗碟，细细拌好炸得香酥的油辣子末和醋，夹起烧麦却不急着去浸这醋汁，需得先吹得7分热，张嘴在薄薄的烧麦皮上开一个小口，把鲜美的汤汁先吸了干净，再把开了口的烧麦完全浸到醋汁中，第一口讲究的是个原汁原味的鲜，第二口讲究的是个酸辣咸香。老呼和浩特人吃烧麦喜欢带一个来时路边买的焙子，热乎乎刚出炉的巴掌大的焙子，从中间劈开夹上三四个烧麦，双手捧着就着店里的砖茶一口气吃了干净。吃烧麦是一定要配砖茶的，口感浓烈粗糙的砖茶正好解了烧麦的油腻。来呼和浩特吃烧麦，要懂得正宗的烧麦是论皮儿的斤两卖的，一两烧麦是指一两的皮儿，一两皮儿配四两馅儿就是半斤的量。经常看到有人吃烧麦一个人面前摆了无数盘，必是外地人无疑。

　　刚刚说到焙子，焙子可谓呼和浩特的特色面食。刚来的人听到吃焙子都很奇怪：为什么要吃被子啊?焙子其实类似于烧饼：发好的面充分揉好上劲儿，擀成大饼，撒了胡麻油和油酥，卷了条揪成小剂子，再擀成面饼，一个个排好放在炭火炉中慢慢烤熟。刚出锅的焙子外皮干香酥脆，内里发酵后的面特有的甜和了油酥的咸香，即使在各种西点盛行的今天，在呼和浩特依然长盛不衰。呼市人，习惯焙子夹所有：喜欢辣的，夹了辣条;喜欢咸的夹咸菜;喜欢油腻的夹烧麦;喜欢丰富的夹鸡蛋、火腿、尖椒……如果时间足够，去著名道北杂碎馆，要一碗热腾腾的羊杂碎，和一个鞋底大小的白焙子。油辣子满满铺了杂碎汤表面，撒上切的细细的香菜，咬一口焙子，喝一口杂碎汤，丰富的味道让口舌瞬间满足，每个毛孔仿佛都在张开着表示了畅快。几口下去，鼻尖上已经浸了密密的汗珠，再把焙子掰开沾了杂碎汤整个放进嘴里，又是另一种享受。一碗杂碎，一个焙子热乎乎的，就这样把秋的微寒驱得无影无踪。出得门来，抬头天高云淡，一行大雁排了队不慌不忙往南飞，路旁叶子黄的刚刚好。刚过了炎热的盛夏，寒冷的冬季还未到来，这个季节是人的食欲最好的季节，呼市饮食酸辣咸香、口味浓郁的特色，也正应了这季节。

　　呼市的秋，与北京不同。呼市的秋，少些历史，多些辽远。呼市的秋，让人想奔跑，想高歌。呼市的秋，和江南不同。呼市的秋，少些伤感，多些希望：正可谓“我把秋日做春朝”。呼市的秋，像一个学步的孩子，虽然刚刚萌发，但一日一个样子。

　　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一群小老鼠秋天在妈妈的带领下，辛勤地在田野中采集过冬的食物。小老鼠中有一个特别的小东西，它躺在谷堆上。别的小老鼠问它，你怎么不干活!它说：我在干啊，我在收集秋天的白云，鸟鸣，风吹，稻香啊，到了冬天，到了寒冷的冬天，这些都看不到了啊。别的小老鼠都气它偷懒，鼠妈妈宠溺地说：让它去吧，它和你们不一样。到了冬天，屋外寒风刺骨，小老鼠们收集了足够的食物，每天在家里不能出门，日复一日。渐渐的有了烦躁。这时，鼠妈妈说那个特别的小老鼠：把你秋天收集到的东西和大家分享吧。于是小老鼠和鼠妈妈围坐在特别的小鼠身边，点起了暖暖的炉火，听它讲那些秋天的故事，耳边仿佛听见了大雁南飞时的鸣叫，鼻子仿佛嗅到了阵阵稻香……冬天，仿佛没有那么难熬了。

　　人生中总有一些东西，看似无用。譬如朝露，譬如弯路，譬如理想，譬如说出我爱你。黑格尔说：存在就是合理。朝露之于花朵，弯路之于经验，理想之于信念，说我爱你，之于什么呢?是一种充盈内心的情感和共鸣吧。

　　我爱你，我的家乡——呼和浩特!

　　(注：文中所有图片均为作者本人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