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五楼就诊大厅,医生们早已上班接诊。我念叨着五号室,找到了高老师。因为里面正有一位患者在就诊,我不便突然进去,心想就在外面等等吧。可是患者接二连三的,丝毫没有给我敲门的机会。
“外面的同学进来吧。”老师在里面略带笑声的喊了一句,我才有勇气在患者的注视下进去。“等蛮久的吧,哎太多人啦。”话毕,老师便接着继续问诊。
诊室很小,和之前见习时见到的一样。一张诊台,一个检查台,一把椅子,几幅海报便是全部。我坐在老师身后不敢开口,怕干扰老师也怕被患者误会,于是接连进来了好几个病人,我都是缩头乌龟般躲在老师身后,抓住小小的间隙去看看老师的操作,用药和病历的书写。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无措和尴尬,老师竟先开口了:“今天太多人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的,没关系的。”我点点头,应了句好。“刚刚那个是慢性鼻炎的患者,你记不记得慢性鼻炎有什么症状?”。我思考了片刻,将书本上的内容回忆了一下便顺利答出。“这不挺好的嘛,边听边看边记录吧。”老师转过头去按下 “接诊”,我也挺直腰背,被给予了力量和信心后,仿佛我也是真正的医生。从这时开始,我慢慢放下焦虑和紧张,专心地去听患者与老师的对话。
随后来了一个老爷爷,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他撑着拐杖走入诊室,或许是眼睛看不清楚的原因,差一点被椅子绊倒。老师伸手过去扶了一把,才有惊无险地坐下。老爷爷喉咙不舒服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担心是“喉癌”,才下定决心要来看看。
-“除了喉咙不舒服有没有吞咽困难?”
-“没有,吃的都很好,就是喉咙痛。之前也有过但是没有那么痛。”
-“最近有没有吃些热气的东西或者感冒着凉?”
-“没有。我都很久没有吃这些咯。老伴走了以后,家里面就我一个人。几年前搭了支架,去年肺癌也过来了,现在回家就一个人住,哪敢乱吃东西,乱吃东西吃坏了没人看……”老爷爷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从年轻时当兵打仗,到中年丧妻,到垂暮失智,连咳嗽也需要格外小心。老师在倾听的过程中,似乎并没有打断老爷爷的意思,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他回答问题,也回应着老爷爷的倾诉。十几分钟过去,一番问诊和体格检查后,老师嘱咐老爷爷去做喉镜。我回忆了一下诊断学学习时老师所述,问诊时不能让患者过多的讲述与病情无关的事情,应该要及时制止,回归问诊。我满心疑惑,老师却同我说:“像老爷爷这样年龄较大的老年的患者,一个人来的大多数可能都是家里人太忙,或者,就是没有人照顾。在面对患者的时候,我们可以不一定时时刻刻做个医生,做个倾听者,或许也有助于他的病情和我们的诊断。”
检查结果最后并没有发现有癌变,除了咽喉部黏膜有些许红肿外没有见到其余明显的病变。他的确也像是找到了能够说话的知音,在老师开药的间隙,对着我们开心的讲述着自己扛过几次癌症的经历。或许是得知没有癌症,放下了心结,此时的老爷爷更加活跃,不断感谢着老师才离开诊室。
送走爷爷后,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被家里人牵着走了进来。因为幼儿园检查发现中耳炎症,以防万一家长就带过来看医生明确检查。老师扒拉他的耳朵准备给他做检查时,他便开始大声哭闹起来。孩子的妈妈抱着他安慰只是检查而已,但小孩子哪里知道检查不检查,每次当老师要看中耳情况时,他就像打开某个开关般哭喊着。
“没有其他办法看看吗,医生?”孩子的父亲似乎有些不耐烦,带着责怪的语气询问着。
“其他检查还要更多时间,这个是最基础的,也不痛不痒坚持一下就好了”。老师鼓励安慰着小孩,才慢慢扒拉开他的耳朵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坐在老师身后的我也凑过去想看一看,却听到旁边孩子的父亲细声嘀咕着,及其不耐烦。
“是有点中耳炎,还要看看他听力怎么样。”
“不能直接在这里看吗?还要去哪里看?”---不耐烦的父亲又开口了。
“在隔壁检查室,这里太多杂音没法判断他听力怎么样。”老师耐心的解释着,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位暴躁父亲而不满和生气。与此相反,我却难压心中的不满,在心中早已吐槽千万回。
见老师默不作声,继续接下来的问诊,我也不再多言,只是钦佩于老师的耐心和隐忍。
时间飞逝,就诊名单上的名字越来越少,鼠标每次按下便迎来新的开始,终是送走了最后一位患者。
与见习不同,这是我第一次跟名医就诊,坐在老师的身后去看患者,是一个真正将自己当做医生的体验。在老师的带领下,见识了各种疾病的特点和对应的治疗措施,书本的文字跃然显现在眼前,化成一个个方才见到的真实的人,更加让我记忆犹新。除此以外,在老师的教导下,我也感受到作为医生深层的意义与能量。有时治愈,常常安慰。孤独的老人,急躁的家长,随意的患者,冷眼和无视,希望和期待,无论面对怎样的人与困难,披着白大褂便要求自己负起这份责任。
跟随高俊潇老师见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