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雄 朱海燕 杨宜花 徐宇翔 李震 陈家昊 翁家俊
(江西中医药大学科技学院 江西南昌330004)
摘要：目的：对《龚廷贤医学全书》中龚氏诊治头痛病证的方药进行数据分析，为现代中医临床诊治头痛病证提供参考。方法：收集《龚廷贤医学全书》中龚氏治疗头痛疾病的文献，构建临证方药数据库，运用 IBM SPSS Modeler18.0和 SPSS Statistics22.0软件对其药物的使用频次、药物功效、性味归经等进行统计分析。结果：本研究共纳入50首方剂，涉及药物 80 味，总用药频次达530次。高频常用药物中，川芎、甘草、羌活使用频次较高；药物功效中，解表、补虚、清热药使用频率位居前三；药性以温性使用频率最高，药味则多选用辛、苦、甘味；按药物归经划分，肺、脾、肝经使用频次较高。通过关联分析，共得到关联数据25条( 10 条2项、10条3项、5条4项) ，核心组合为“羌活-防风-川芎-甘草”。核心药物聚类分析得到3类药物组合，包括“六君子汤”基本方；李东垣“清上泻火汤”结构；“川芎茶调散”基本方。结论：龚氏辨治头痛多以风邪为要，善用风药，清窍止痛；健脾补胃，化源气血，充养头窍；组方思路多以解表透邪、补 虚扶中、清热泄火、活血化瘀等为主，其辨治头痛的处方用药规律及学术思想对指导中医学术探讨和临床实践具有重要意义，值得进一步推广和研究。
关键词：龚廷贤；旴江医学；头痛；数据分析
头痛，是头部络脉拘急或失养，清窍不利，以头部疼痛为主要临床特征的一类疾病，多见于西医学 中的偏头痛、外伤性头痛以及紧张性头痛等，可单独为病，亦可伴发于多种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1-3]。现代医学将头痛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而把头痛作为独立疾病诊治容易出现误诊；相对于现代医学， 中医学在辨治头痛时，针对不同病因病机产生的头 痛具有不同的治则治法，通过中医的辨证论治，把 握病机变化，合理指导疾病的防治[4-5]。龚廷贤，明代著名旴江医学家，著成《寿世保元》《万病回春》《济世全书》等多部著作，被赞为天下医之魁首，称 其为医林状元[6]。龚氏认为头痛须详解十二经脉， 在对头痛的辨治中，分经用药，辨证详明，用药精 巧，组方严谨，特色鲜明，其经典方剂及学术思想契 合现今中医临床诊治的需要[7-9]，故笔者通过对龚廷贤辨治头痛方药的整理分析，总结其用药规律以 及配伍特点，为今后临床辨治头痛提供借鉴与帮助。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全部资料来源于《龚廷贤医学全书》[10]中有关头痛的治疗方药，处方剂型包括汤、散、丸剂等。
1. 2 数据处理
1. 2. 1 纳入和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①选择《龚廷贤医学全书》中主治头痛病证的方剂；②纳入方剂必须含有明确的药物组成；③给药途径为内服，剂型不限。排除标准：①不符合纳入标准者；②重复出现的方剂，取其第 1 次，如万病回春与寿世保元中的“加味四物汤”；③单方( 药物组成仅为一味) 不予收录，如鲁府禁方中的“独乌膏”；④ 方剂中含有 2020 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11]和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十三五”规划教材《中药学》［12］及《中药大辞典》［13］均不收录或资料不全的药物( 凡符合以上任意一项的方剂均予以排除) 。
1. 2. 2 数据规范化 录入中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为标准，并参考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十三五”规划教材《中药学》及《中药大辞典》进行药名规范，同种药物不以地域、炮制方法、别称区分，均记 录为同种药物，如炙甘草、生甘草统一为“甘草”，酒 片芩、条芩、片芩统一为“黄芩”，但性味功效差异较 大者，仍按不同药物记录，如“生地黄”与“熟地黄”;仅计基本方药，不计临证加减药物；合用方剂算作一方，如“肾经虚火，游行于外，投以十全大补加山 茱萸、泽泻、牡丹、山药、麦冬、五味、附子一钟，熟睡 良久、脉证略减三四，再以八味丸服之，诸症悉退， 后畏冷物而痊”；为令数据更具典型性，去除对性味的修饰词，如微寒、微甘等统一为寒、甘；纳入数据库。
1.3 数据统计与分析 为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及可靠性，本研究数据由双人分布录入 Microsoft Excel 2010，交由第三方进行审核校对，最终建立龚廷贤辨证头痛病证方药数据库，并对数据里的药物使用频次、功效类别、性味归经等进行统计分析。关联规则分析[14]，使用 IBM SPSS Modeler18. 0 软件的 Apriori 算法对药物进行关联分析，设置最小支持度28% 、最小置信度 85% ，提升度＞1，从而得到龚廷贤辨治头痛的常用药对和药组。聚类分析[15]，使用 SPSS Statistics22. 0对统计频数较高的药物进行系统聚类，变量之间的相似性测度选用 pearson 相关系数，从而得出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的临证组方用药规律。
2 结果
2.1 高频常用药物统计 《龚廷贤医学全书》共计收录龚廷贤医书 8种，含有治疗头痛的方剂 98 首，根据纳入及排除标准进行清洗 符合条件的方剂共50首，涵盖80味药，用药频次共计530次。其中高频药物（频次≥ 10次） 共20味，累计使用频次352次。在20味高频药物中，使用最多的是川芎、甘草37次（ 74%） ，其次是羌活25次（ 50%）、防风23 次（46%）、白芷22次（44%），其余药物使用次数少于20次。见表1。
表 1 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的高频常用药统计(频次≥10次)
注：表中“使用频次”为50 首方剂中该药物出现的频次，使用频率 = 药物使用频次/50首方剂*100%。
2.2 中药功效频次统计 全国高等中医院校“十三五”规划教材《中药学》将中药功效分类共 21 类， 按照各类药物使用频数( 某类药物在头痛疾病方剂中出现的次数总和) 和频率（某类药物出现频数占所有药物出现频数总和的百分比）高低排序。研究结果显示，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用药分类总频次为530 次，其中使用频次最多的前 5 项依次是解表药181 次（ 34. 15%） 、补虚药 103 次（19. 43%） 、清热药64 次（12. 08%）、活血化瘀药 43 次（ 8. 11%）以及化痰止咳平喘药 35 次（ 6. 60%） ，累及使用频率达80. 37% 。见表 2。
表 2 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用药分类
2. 3 药物脏腑归经统计 药物归经是以藏象、经络理论为基础进行划分，每味中药可归属多条经脉，统计 80 味中药归经使用总频次为 1514 次，使用频率位于前 4 的经络依次为，肺经286 次（18. 89%） 、脾经 254 次（16. 78% ）、肝经 224 次（ 14. 80% ）以及胃经 169 次（11. 16% ） ，其余中药归经使用频率皆小于10%。见图1。
图 1 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的中药脏腑十二经归类统
2. 4 中药药性统计 中药按药性可分为寒、热、温、凉、平 5 类，每一味中药对应一种药性。统计 80 味药的用药总频次为 530 次。其中温性药使用频率最高，占 55.09% （292次） ，其次寒性药使用频率占23. 21%（123次），平 性药使用频率占 16. 60%( 88 次) ，热性药和凉性药使用频率较少，分别占2. 64%（14次） 、2. 45% （ 13次）。见图2。
图 2 中药药性归类统计
2. 5 中药药味统计 中药按药味可分为辛、甘、苦、咸、酸、涩、淡 7 种，每一种中药可对应多种药味，统计 80 味药药味总频次 806 次，其中辛药使用频率最高占 43. 80%（ 353次），其 次是苦药占 25. 56%（206次） 、甘药占 25. 31%（204次） 、淡药占 2.36%（ 19次）、咸药占 1. 49%（ 12次） 、酸药占 1. 24%（10次），涩药最少，占 0.25%（2次）。见图 3。
图 3 中药药味归类统计
2. 6 高频药物关联分析 运用 IBM SPSS Modeler18. 0 对 20 味高频药物进行 Apriori 算法，设置最低条件支持度( S) 28% ，最小规则置信度( C) 85% ，最大前项数3，提升度( L)大于1. 0，结果共纳入10条2项、10条 3项、5条4项关联药物。通过不断提升支持度，将所得药对或药组进行网络组合简化，可更为清晰直观展示药物之间的关联强弱，从而展现出核心药物组合。当设置支持度≥45% 时，展现出核心药物组合“羌活-防风-川芎-甘草”。见表3、表4、图4。
表 3 高频药物二项关联规则分析结果
表 4 高频药物三、四项关联规则分析结果
图 4 药物之间关联网络展示
2.7 高频药物聚类分析 运用 SPSS Statistics22. 0对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使用频数≥10 次的 20 味药物进行系统聚类。结果显示，选取 20 味高频药物进行聚类分析，得到 4 组多味药物聚合组，分别是 C1:六君子汤基本方(黄芪、人参、白术、陈皮、半夏、茯苓) ；C2: 李东垣的清上泻火汤类似方(升麻、柴胡、黄芩、生地黄、蔓荆子、藁本、当归) ；C3: 川芎茶调散基本方( 防风、羌活、甘草、白芷、细辛、荆芥、川芎) 。见图5。
图 5 高频药物聚类分析树状图
3 讨论
3.1 善用风药，清窍止痛 《素问·太阴阳明论》云：“伤于风者，上先受之。”风邪具有发散、向上等特性，故其最易侵袭头部，诚如《古今医鉴·头痛》云: “高巅之上，惟风可到”；而肺气宣降功能能够宣发卫气于皮毛肌腠，以保护机体免受外邪侵扰，且肺的位置位于五脏六腑之上，与口鼻相通，故外感六 淫之邪伤人，必先累及肺脏；若肺失宣降，难御外邪，外风袭肺，上扰头目，易致头部络脉拘急，发为 头痛。此外，《素问·至真要大论》曰: “诸风掉眩， 皆属于肝”，肝为风木之脏，体阴而用阳，主动主升，易致内风，上扰头目，发为头痛；故龚廷贤引用李东垣曰“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项颈。故春气者，病在头”。图1数据统计显示，龚氏辨治头痛采用肺经药物最高，占18. 89% (286次)，采用肝经药物较多，占14. 80% ( 224次) ，如辨治头痛的高频常用药物中，甘草、白芷、细辛等皆归肺经，川芎、羌活、防风等皆归肝经，进一步表明龚廷贤辨治头痛病证多从风邪论治。
《古今医鉴·头痛》云：“凡头痛者，皆以为风，治之者总其大体而言也……故味之薄者，阴中之阳，乃自地升天者也。”龚廷贤认为头痛皆由风所 致，故用药大体相似，其味之薄，《东垣医集》曰：“味之薄者，诸风药是也，此助春夏之升浮者也。”［16］风药具有升浮之性，多以辛散为主，而龚廷贤辨治头 痛病证解表药使用频率最高占34. 15% ( 181次) ，由此可以看出，风药在龚氏辨治头痛中的重要作用；其中使用频率最高的为川芎(占74% )，其次为羌活(占50%) 。《本草汇言》云：“羌活功能条达肢体，通畅血脉，攻彻邪气，发散风寒风湿。”羌活能清气分之邪，行遍全身，有效治疗头痛。龚氏临证辨 治风寒、风热、风湿、内伤等头痛皆配伍羌活，取其散寒祛风、除湿止痛之功，研究表明［17-19］，羌活挥发油能够改善小鼠酵母引起的发热现象，羌活的乙酸 乙酯成分具有镇痛作用；故由此推测，羌活的挥发油、乙酸乙酯成分具有解热镇痛作用。川芎能上行 至头窍以透达肌表、行气开郁，为头痛之要药，其机 制可能与单胺类神经递质 5 -HT1B 受体表达上调和 c-Jun 表达下调有关［20］。龚氏辨治外感头痛， 伍以川芎以散风；辨治瘀血头痛，伍以川芎以活血；辨治血虚头痛，伍以川芎以养荣；辨治痰湿头痛，伍以川芎以通阳等。由此可见龚廷贤辨治头痛善用风药的特点。
3. 2 化源气血，充养头窍 《素问·通评虚实论》曰：“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脾胃功能正常，气血化源充足，五脏六腑气血安和，水液代谢正常，则诸窍通利，气血出于上窍而上达于脑。”同时《灵枢·经脉》提出：“胃足阳明之脉……上耳前，过客主人，循发际，至额颅。”胃经的经脉循行与头颅相交汇，故脾胃功能失常，与头痛的发病息息相关。龚廷贤在辨治内伤病证时法于李东垣，亦认为头痛的病因与脾胃虚损有一定的关联，若脾胃虚损，脾失健运，化生气血功能失职，或水液代谢功能失常，湿浊内生，痰湿中阻，清阳不升，以致诸窍失荣，脑失所养，发为头痛。故龚氏多从脾胃论治头痛，使用频率分别占16. 78%（254 次） 、11. 16%（169 次）。其中龚氏对于脾胃虚损导致的头痛多采用当归、人参、黄芪等甘温之品，以补虚扶中、养血益气；配伍陈皮、半夏等苦温之品，以燥湿化痰、理气健脾，与药物性味结果相一致。
《万病回春·头痛》云：“头痛者，因气血俱虚。”龚氏认为气血虚弱与头痛息息相关，头为精明之府，气血所汇聚之处，若气血供养不及，则诸窍、头部络脉失于濡养。然气血充足以濡养脏腑有赖于脾胃健运，故龚氏认为“气血两般虚，补气兼养血”辨治头痛多采用补虚之品，占19. 43%（ 103 次） ，且主要为补脾药。其中补虚药里甘草使用频率最高，占 74%（ 37 次）。其中，龚氏辨治头痛病证多选用当归、川芎，用于血虚头痛；多选用人参、黄芪，用于气虚头痛；多选用补中益气汤加减，用于头痛属气血俱虚，不荣则痛者。由此可见，龚氏辨治头痛病证常化源气血以充养清窍。
3. 3 组方灵活，用药精当 关联规则分析是指使用支持度阈值将原始数据生成频繁项集，然后根据置 信度阈值利用频繁项集产生关联规则，可有效获取 联系密切的中药间的关联［21-22］。表 3、表 4 结果显示，“甘草-羌活”“川芎-羌活-甘草”“川芎-羌活-甘草 -防风”中药组合支持度最高。《本草正》云：“川芎，其性善散，又走肝经，气中之血药也。”川芎活血祛瘀、行气开郁、祛风止痛，其性辛散，上行头目，下行血海，为血虚头痛之要药，《本经逢原》提出：“羌活乃却乱反正之主帅，风能胜湿，故羌活能治水湿，与芎同用，治太阳、厥阴头痛，发汗解表，透关利节。”羌活散寒解表、祛风止痛、通利关节，上行头目，下行于足，与川芎药性同为辛散，二者同用，共解太阳、厥阴之头痛。防风主风邪上扰 之头痛，与羌活、川芎互伍，共解风寒水湿之头痛， 而甘草药性平和，用于缓急止痛，调和诸药，诸药相 伍，用于疏风止痛，主风邪侵袭所致头痛。此外， 2 项关联规则表中，祛风除湿药组“川芎-白芷”、解表散寒药组“甘草、细辛”以及理气化痰药组“甘草-陈皮”等应用较为广泛，而 3、4 项关联规则中，祛风散寒药组“羌活-白芷-甘草”、祛风除湿药组“白芷-川芎-甘草”等亦为之常用。
聚类分析是指通过数据建模，集中对特定的聚 簇集合进一步分析，在相似的基础上对收集的数据 进行分类，能客观反映中医用药规律。图5显示， C1为六君子汤基本方组合，六君子汤在四君子汤的基础上添加陈皮、半夏两味药，四君子汤主脾胃气 虚证，而陈皮、半夏两药性味辛温，主脾胃两经，用 于理气健脾、燥湿化痰，故六君子汤适用于脾胃虚 弱兼有痰湿证，由此可见，该方主要用于脾胃虚弱，气血运化不足，脑失所养以致头痛，或脾失健运，水 湿痰饮积聚于内，痰浊阻络之头痛；C2 为李东垣的清上泻火汤结构组合，方中升麻、柴胡、蔓荆子以及藁本为疏风清热、除湿止痛之品，能够祛散外感风 湿热之邪，黄芩主清热燥湿，尤善于中上焦湿热，生地黄主入营血分，善于清热凉血，当归辛行温通，为活血行瘀之良药，诸药相伍，尤善于祛散上焦外感湿热之邪或外邪由表入里，阻滞头部络脉产生的头痛；C3 为川芎茶调散基本方组合，川芎性味辛温，为“诸经头痛之要药”，善于祛风活血而止痛，长于治少阳和厥阴经头痛，与羌活、白芷、细辛、荆芥、防风等疏风散寒止痛之品相伍，其中羌活长于治太阳经头痛，白芷长于治阳明经头痛头痛，细辛长于少阴经头痛。甘草益气和中，缓急止痛，调和诸药。诸药相伍，共奏疏风止痛之效，主外感风邪头痛。由此可知，龚廷贤辨治头痛的治则治法和组方思路多以解表透邪、补虚扶中、清热泄火、活血化瘀、化湿逐痰等为主。
4 结语
通过对《龚廷贤医学全书》中关于龚廷贤诊治头痛病证的方药进行数据分析和整理，笔者认为: 龚氏辨治头痛分经论治，多选用入肺、脾胃、肝经药物，如善于运用川芎、羌活、防风等风药以辛温行散之性，宣散风邪，清窍止痛，运用甘草、当归、人参等甘温补虚之品以化源气血，充养头窍；治则治法和组方思路多以解表透邪、补虚扶中、清热泄火、活血化瘀、化湿逐痰等为主，“羌活-防风-川芎-甘草”，为龚氏治疗头痛病证核心组合，其辨治头痛的 处方用药规律及学术思想对指导临床实践具有重要意义；但本研究尚存在不足，对龚廷贤治疗头痛病证的证型与方药、药量与药效、药物的炮制方法与功效等关系未进行合理的设计研究，有待课题组进一步扩展研究思路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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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中国中医药科技》 2022年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