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1 周玉杰1 徐春娟2
（1 江西中医药大学2014年研究生南昌330006；2 江西中医药大学健康养生研究所南昌330006）
摘要：旴江医学是我国四大地方医学之一，在中医学术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旴江医家临证经验丰富，治疗方法多样。通过查阅陈自明、危亦林、龚廷贤、龚信、张三锡、李梴、喻嘉言等旴江主要医家的代表著作，发现诸位先贤对于便秘有很多简便廉验的外治疗法，值得深入挖掘和研究。本文概括介绍旴江医家应用外导法、脐疗、外敷法、熏洗法、吸咂法等外治法治疗便秘的经验，并试探其作用机理。
关键词：旴江医家；便秘；外治法
便秘[1]是由多种病因引起的，临床以排便次数减少、粪便干硬和(或)排便困难(包括排便费力、排出困难、排便不尽感、排便费时及需手法辅助排便)等为主要表现的一类疾病。中医药治疗功能性便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治疗方法多样，疗效肯定且副作用少，尤其中医外治法的优势更加突出。旴江医家对便秘更是有着丰富而新奇且简便廉验的外治疗法，值得深入挖掘和研究。现概要介绍旴江医家应用外治法治疗便秘的经验。
1外导法
外导法是将药物直接作用于直肠，通过直肠粘膜的吸收和对直肠壁的刺激引起排便。此法直达病所疗效之迅速为其他方法所不及。旴江医家对外导法的记载非常多样详细，如蜜导法、猪胆汁导法、香油导法、煨蒜方、乌梅导法、酱瓜导法等等。
1.1蜜导法是将蜂蜜加工制作成小梃状，纳入肛门内以达到润肠通便的目的，此法适用于阳明病，热盛津伤，燥屎内结之证。蜂蜜柔而濡泽，能润燥通便。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蜂蜜有润燥和敛湿的双重功效，在相对湿度较大时，从外界吸收水分，而在相对湿度较小时，则释放水分。因其特殊的双向调节作用，通过将其纳入大肠对于肠燥便秘达到润燥通便的效果。早在汉代张仲景《伤寒论》中便有记载：“食蜜七合，于铜器内，微火煎……以内谷道中，以手急抱，欲大便时乃去之。”旴江医家陈自明将此法用于虚人肠燥便秘，《妇人大全良方·妇人风入肠间或秘或利方论第七》[2]有：“燥粪在直肠，药所不及，请以蜜兑导之。”其他多为旴江医家将蜜导法拓展应用，并加以发挥。治肠胃气壅风盛大便秘实者，则加皂角祛风，如张三锡《医学六要·秘结门》[3]：“先以皂角末，加老蜜作小梃，或加盐，以咸能软坚也纳肛门中。”因寒凝而致的冷秘者，加乌头温经散寒，如《医学六要·秘结门》778“于蜜煎中，加乌头末，以化寒消结。” 对于津液亏虚而兼有风热壅滞肠腑者，则加入皂角末、麝香等增强其祛风清热开闭的作用，如龚信《古今医鉴·闭结篇》[4]：“用火炼蜜，稠浓黄色倾入水中，急捻如指大，随用皂角末、麝香共为衣。将油涂抹大便润湿，放入谷道，大便即通。”旴江医家对于蜜导法的灵活启示，在临证诊疗中辨证选药，使蜜导法的应用范围大大扩展。
1.2猪胆汁导法在猪胆汁内加入少量的醋和匀，导入肛门中，以达到通便的目的。此法适用于实热便秘。猪胆汁苦寒滑润，能清除大肠之滞而通便。与醋同用取酸苦益阴以润燥也。危亦林将猪胆汁导法和蜜导法结合应用，如《世医得效方·卷六秘涩通治篇》[5]：“蜜三合，入猪胆汁两枚在内，煎如饴，以井水出冷，候凝，捻如指大，长三寸许。纳下部，立通。”将苦寒滑润的猪胆汁和柔润的蜂蜜合用，通治各种病因导致的大便不通。猪胆汁导法应用较为广泛，如龚廷贤《万病回春·卷之四大便闭》[6]：“猪胆一枚，倾去一小半，仍入醋在内……令胆汁直射入内，少时即通。”在其另一部著作《寿世保元·卷五大便闭》中治大便燥硬不可攻者，亦以此法导之。猪胆汁的毒副作用很少，并且药源丰富，取材容易，既可内服也可外用及灌肠，易于临床推广运用，有较高的实用价值。
1.3香油导法是通过一定的辅助手法将香油导入肛门中以润肠通便。香油也称麻油，是从芝麻中榨取出来的油脂，主入肾、大肠经，具有补肾生津、滑利润肠之功效。主治肾阴亏损以致肠腑干枯的津亏便秘，多用于老年人的习惯性便秘。香油导法在《寿世保元》有载，用于大便不通而致性命危急者，用法也较为特殊：[7]“用竹管蘸葱汁深入大便内，香油一半，温水一半同入猪尿胞内，捻入竹管。将病人倒放，脚向上，半时即顺，立通。”可见寻常之物经医家恰当的应用可成为挽救性命于危急的灵丹妙药。
1.4煨蒜方以独头蒜煨熟，去皮，绵裹后纳于肛门中。蒜辛温有小毒，独头蒜味较大蒜更加辛热，煨熟更添其辛热走窜之性，辛以开窍热以通达，故局部给药直接刺激直肠以达通便的目的，以绵裹之增加其润滑度使燥屎易下。此法出自《千金要方·卷十五》，用以治腹胀满不通。危亦林在《世医得效方》中始命名为‘煨蒜方’，并将其扩展应用于风秘、气秘、湿秘、热秘、虚秘、积滞秘结等6种不同证型的便秘。
1.5其他此外还有乌梅导法和酱瓜导法。以乌梅肉做丸如枣大或酱瓜削如枣大，纳下部即可。乌梅味极酸，善生津液，既可收敛止泻，亦可生肠津，润肠通便的双向调节作用；黄瓜甘寒滑利，生津止渴，以盐、酱油等腌制后，更具有咸能软坚散结之效。此二法对于产后津枯血燥不耐攻伐者尤宜。如张三锡《医学六要·秘结门》：“乌梅，汤浸去核，丸如枣大，亦可导。酱瓜削如枣，亦可导。”二者取材简便，用法较其他疗法也更为简单，可随手用之。
2脐疗法
脐疗是指将药物作成适当剂型(如膏、糊、散、丸、等)敷于脐部，或在脐部给以某些物理刺激(如按揉、艾灸、热熨、针刺、拔罐等)以治疗疾病的方法。便秘病位在大肠，而肚脐，即神阙穴，与大肠联系密切《幼科大全·论脐》曰“脐之窍属大肠”就直接说明脐与大肠相通。在肚脐隔药艾灸可以直接作用于大肠达到治疗便秘的效果。脐疗治疗便秘的方法非常多样，在旴江医家书籍中记载有蜗牛膏填脐法、掩脐法、灸脐法等3法。
2.1蜗牛膏填脐法蜗牛连壳研为泥，贴脐中。用以治疗实热便秘。蜗牛生于阴湿处。咸寒清润有小毒，入肺肾。有清热润下之功，善清实热火邪。将其填脐中取寒清虫动之意用以治疗热毒壅盛的的大小便不通，全无寒凉伤正之弊。如龚廷贤《万病回春·卷四大便闭》：“用蜗牛三枚，连壳研为泥，再加麝香少许，贴脐中，以手揉按之，立通。”方中加少许麝香再以手揉按之，增其走窜开闭之性，使热毒得清大便得下。
2.2掩脐法是指将有利通便的药物捣烂后捏成饼状烘热后掩入脐中，以达通便疗效的方法。用以治疗寒气横结肠的冷秘。掩脐法主要药物为连根葱、生姜、淡豆豉、盐，四物同捣烂捏饼烘热掩脐中。其中葱味辛，质中空，善通利；生姜辛温，温胃肠，引水下行。淡豆豉味苦寒，解表除烦，宣郁解毒，淡豆豉为大豆发酵产物，与盐同捣烂后可促进肠道蠕动，软坚通下。如《万病回春》：“治大小便不通。葱、生姜、淡豆豉、盐，同研烂，捏饼，烘热掩脐，以帛扎定，良久透气自通，不然，再易。”所用药物以辛温为主，皆为常用药物，也是家中常备的食材，取材便利，使用方法简单，应用于夜卧受凉，寒邪正中或贪食生冷，阴寒凝结于内，腑气凝滞不通而致的冷秘。
2.3 灸脐法是指用艾绒混合其他药物，然后温灸脐部，以达治疗便秘的方法。旴江医家应用隔蒜灸脐，治疗冷秘每获奇效。据艾和蒜均辛温纯阳，能温阳，盐能入肾，神阙穴隔盐灸具有温补脾肾，驱寒通便之功。如张三锡《医学六要》：“二便不通，烧盐铺脐内，切蒜一片，于盐上，用艾灸二三壮。”简便实用，安全高效，尤其适用于老人和小儿，掌握之后在家中即可随时应用，值得推广。
3外敷法
一般是将新鲜药物捣烂、或将干药研成粉末，再加入辅料，如水、酒、醋、蜂蜜、凡士林、猪油、香油、生姜汁等，调匀后直接敷于患处或穴位达到治疗目的。外敷法治疗便秘在《世医得效方》、《万病回春》、《寿世保元》、《医学六要》等旴江医家多部著作中都有记载。如：田螺敷法，商陆敷法，细灰敷法等。通过外敷特定部位使药物由表达里作用于肠腑，以起到通便的目的。
3.1田螺敷法连壳的生田螺，捣碎外敷脐下。田螺肉味甘、性寒，有清热利尿、解毒消痈之功效。适用于热毒壅盛的便秘及热闭者。龚廷贤用此方治大小便不通及热闭者，殊效。如《寿世保元》：“大便闭结至极，昏不知人事。用大田螺二三枚。以盐一小撮。和壳捣碎。置病患脐下一寸三分。以宽帛紧系之即通。”脐下一寸三分为任脉阴交穴和气海穴之间，阴交穴主分别清浊，主出而不纳；气海穴为生气之海，可调节全身气机的运行。田螺敷于二者之间可兼顾此二穴位有行气通经，降浊通便的作用
3.2商陆敷法新鲜商陆捣烂敷脐中。商陆，又称牛大黄，苦辛寒有毒，具有逐水消肿，通利二便，解毒散结的功效。此法和田螺敷法均用于水热互结肠腑阻滞的实热秘。在《寿世保元》中：“一人大小便闭，数日不通，用商陆捣烂敷脐上，立通。”商陆性善下行，专于行水泻热通大小肠，仅此一味外敷应用即可达到水热俱去燥屎得下。
3.3细灰敷法是用细灰于人脐上及丹田做一如碗大四周高起的约一指厚的灰塘，再用清水调少量朴硝倾入灰塘。细灰并非我们现在所说的粉煤灰，而应是秸秆、杂草等经燃烧后附于锅底或烟囱中所存的烟墨，又称锅底灰、百草霜。百草霜，辛温，无毒，可入中焦消积化滞，与善软坚泻下的芒硝配合应用可治多种大便秘结，尤其适宜于腹部受寒或食生冷而致的冷秘。如《医学六要》：“用细灰于患人脐上及丹田作一泥塘，径如碗大，一指厚，四围高起。以新汲水调朴硝一两，倾入灰塘中，勿令走，须臾迸出。”在大量温性的细灰中加入少量泻下软坚力强的朴硝，助其通下之力。
4熏洗法
熏洗疗法包括烟熏、药物熏洗和蒸汽熏三种方法。熏洗疗法具有悠久的历史，是一种很古朴的治疗方法。对于慢性便秘在应用内服药物和其他疗法不满意时，使用熏洗疗法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疗效。旴江医家所记载的熏洗法治疗便秘主要是皂角烟熏法和槐花煎汤淋洗两种。槐花煎汤淋洗是用所煎的汤药趁热熏洗肛周，在《世医得效方》中，主治老人津液亏虚，脏腑秘涩，不可用大黄等猛药者，用槐花煎汤淋洗法较为稳妥有效。皂角烟熏法即将皂角点燃用烟熏其肛门。角辛温有小毒，内服量大小难以掌握往往存在着中毒、病急与丧命的危险。医者为谨慎起见，在内服方中多避开使用。然而药性峻猛，往往具有截关夺门之功，如《寿世保元·卷五大便闭》中记载：“不蛀皂角，安瓦上烧着，置马桶内，坐上熏其粪门。”用于外治熏洗可充分发挥其优势，而且又安全，使其疗效得到提高。
5吸咂法
吸咂，有吸吮之意，吸咂法是用口对着幼儿指定部位进行吮吸的治疗方法。临床使用方法是先用温水或盐水洗漱口腔，然后趁口腔温热时，分别吸吮小儿心窝处的巨阙穴以及正对着背后的中枢穴，再吸吮肚脐下的关元穴，最后吸吮小儿的两手心的劳宫穴和两脚心的涌泉穴。每处连续吸吮2～3分钟，实证者，吸吮时间宜短而快；虚证者，吸吮时间宜长而慢，以至部位红润即可。吸咂疗法，多在民间应用，现今已经少见。此法记载于《寿世保元·卷八出生杂症论》中：“小儿初生，大小便不通，腹胀欲死。急令人以温水漱口净，口吸咂小儿前后心、并脐下、手足心共七处。每一处凡三五次，漱口吸咂，取红赤为度。须臾自通。不然则无生意。”其应用机理不明。但不外是小儿经络相对通畅，以吸吮之法刺激小儿募俞，使闭塞的脏腑之气相通，起到通关开窍的作用。此法虽然临床少用，但为先贤之经验记载，仍应实录于此，冀有识之人能更详细阐明此法的机理。
6小结
旴江医家诸多治疗便秘的外治法非常的实用、简单。使用药物取材广泛，简、便、效、廉，毒副作用少，疗效确切。针对不同的病因病机均有适宜的方法，如老人、产后妇人、汗下吐泻后，悉属血虚津液不足者，须用润剂如蜜导法、香油导法、乌梅导法、酱瓜导法；脏腑气实，邪热壅滞大肠者可用猪胆汁导法、蜗牛膏敷法、商陆敷法、田螺敷法清热结去燥屎；阴寒凝结于肠胃，气血津液不通，肠道秘塞者可用温熨法中的掩脐法和葱豉饼熨法、灸脐法、煨蒜方、细灰敷法；另有可通治所有类型便秘的皂角熏法，新生小儿二便不通的吸砸法。可见中医外治法治疗便秘在临床中大量运用。特别是在人们担心西药的毒副作用和追求自然疗法的当代，外治疗法的运用更具广阔前景，是非常值得推广的。但也应看到，很多外治疗法虽有详细的应用方法介绍，但其应用机理不明，尚待进一步研究证实。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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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龚廷贤.万病回春[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241
[7]龚廷贤.寿世保元[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202
（本文刊于《中医药临床杂志》2016年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