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旴江医家论痰饮
2016-01-25 14:00  

谢文强1    戴家超1    毛穗1    何晓晖2

1 江西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南昌3300062 江西中医药大学旴江医学研究会南昌330006

摘要:“百病多由痰作祟”,痰是人体水液代谢障碍所形成的病理产物,又是导致众多病证的致病因素。旴江医学著作宏富,内容丰厚,其中包括许多关于痰饮的精辟论述。对旴江主要医家有关痰饮病因、病机、辨证及防治的论述进行总结。

关键词:旴江医家;痰饮;病因病机;临床辨证;治法方药

痰饮既是人体水液代谢障碍所形成的病理产物,也是导致许多病证的致病因素。痰饮作为病名出现始于《金匮要略》,张仲景将其列为专篇,分痰饮、悬饮、溢饮、支饮详细论述,为后世医家奠定了理论和临床基础。旴江流域,历代名医辈出,医学著作宏富,上至《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等经典著作的研究,下及内、外、妇、儿、骨伤和五官等临床各科的论述,对我国医药学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旴江医籍中有大量关于痰饮的论述,许多医家对痰饮的病因病机、诊断治疗和用方用药有独特的见解。本文综述了旴江主要医籍有关痰浊病因、病机、辨证及治疗的论述,与同道共享先贤的学术经验。

1  痰浊的发生机理

《素问·经脉别论》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1]可见脾在水液代谢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若脾的运化功能失职,则水液输布障碍,聚湿而生痰,正如明代南丰李梴《医学入门》所言: “痰乃脾胃津液,周流运用,血气由之,如道路然不可无者。湿盛痰多,加以外感固滞于中,斯为患耳。”[2]明代金溪龚廷贤也十分重视脾胃在痰饮生成中的作用,认为脾不运化是生痰的根源。他在《寿世保元》中说: “痰者,病名也,生于脾胃。然脾胃气盛,饮食易克,何痰之有。或食后因之气恼劳碌,惊恐风邪,致包含之精华不能传化,而成痰饮矣。有流于经络皮肤者,有郁于脏腑支节者,游溢遍身无所不至”[3],“脾和乃化血,行于五脏五腑,而统之于肝,脾不和乃化为痰”,“病原于脾者有痰,病不由脾,故无痰也”,“嗜欲而伤脾,此富贵之患也,资以厚味,则生痰而泥膈”。指出过食高粱厚味是导致内伤脾胃致痰浊的病因,另《万病回春》中也提及“食过多则结积,饮过多则成痰癖”[4]。李梴《医学入门》亦指出:“痰原于肾,动于脾,客于肺,水升火降,脾胃调和,痰从何生”,“脾不克化,郁而为痰,变生咳喘眩晕等症。”南城籍名医张三锡《医学六要》说:“痰之源,水也,出于肾;痰之动,湿也,出于脾。”[5]清代宜黄黄宫绣《本草求真》指出“痰病本于人身浊气浊液所致,故书多责于脾。谓其脾气清彻,则痰不生,脾气混浊,则痰始成。痰之标在脾。而痰之本在肾。凡后天之病。未有不根先天之所致也。惟是痰症异形。变幻莫测。”[6]他们都强调后天之脾和先天之肾在痰饮生成中的重要作用。清代南昌喻昌《医门法律》极为重视胃在痰饮发生中的作用。认为“痰饮之患,未有不从胃起者也”,四饮“一由胃而下流于肠,一由胃而旁流于胁,一由胃而外出于四肢,一由胃而上入于胸膈,始先不觉,日积月累,水之精华,转为混浊,于是遂成痰饮。”[7]胃为水之源,脾为水之运,脾胃健运,水液四布,脾胃失健,则聚湿酿痰,正如宋代临川陈自明《妇人大全良方》所说:“清则运为精华,浊则凝为痰饮。”[8]

此外,外感内伤也可致痰饮,明代金溪龚信《古今医鉴》说: “因风寒湿热之感,或七情饮食所伤,以致气逆液浊,变为痰饮。”[9]元代南丰危亦林认为七情所伤、气机紊乱亦是痰饮的重要致痰因素,如《世医得效方》所说: “证虽不同,本乎一气。脏气不行,郁而不舒,结成痰涎。”[10]陈自明在《妇人大全良方·妇人风痰方论》说: “夫痰之为害,多因外感五邪,内伤七气”,“外感五邪、内伤七气,则一身之中,血、液、泪、汗、涕、唾,身中湿者,则浊变而则成痰,乘间而为害也。”指出外感五邪与七情内伤导致脏腑功能失调,亦可导致妇人痰饮发生。

2  痰饮的病理机制

元代朱丹溪提出“百病皆由痰作祟”的著名论点,指出痰饮致病的多样性。旴江医家在朱氏的论点基础上加以发挥,进一步充实了痰饮致病机理的新内容。百病由痰生,百病多兼痰,龚廷贤《万病回春》说:“百病中多有兼痰者,世所不知也。”《寿世保元》说:“痰之为物,无处不到”,“一身上下,变化百病”。李梴也主张“百病兼痰”。黄宫绣《本草求真》认为:“痰证异形,变幻莫测。”张三锡《医学六要》说:“痰之本,水也,湿也,得气与火,则凝滞而为痰,为饮,为涎,为涕,为癖,其为病也,为喘为咳,为呕为泄,为眩晕,为嘈杂,为怔忡,为热,为肿满疼痛,为癃闭痞膈,为癫痫,为瘫,为耳聋及鸣,为麻痹不仁,为语言不遂,或颈项结核,或周身痛重,或呕吐绿涎黑汁,或变白带、白淫,或胸中漉漉有声,或背心一片冰冷,为病百端,难以枚举。”李梴《医学入门》也说:“痰由津血所生,气携之升降,气血调和,则流行不聚,内外感伤,则壅逆为患。”指出痰游溢诸经,内扰脏腑,外窜肌肤,可变化为湿痰、食痰、火痰、酒痰、燥痰、郁痰、气痰、风痰、热痰、寒痰等,引发种种病症。张三锡《医学六要》说: “热痰则多瘫痪奇症,冷痰多成骨痹,湿痰多倦怠,惊痰多成心痛、癫疾,饮痰多胁痛,食积痰多成癖块痞满,其为病状,种种难名。”《世医得效方》指出痰涎“随气积聚,坚大如块,在心腹间,或塞咽喉,如粉絮梅核样,咯不出,咽不下,每发欲绝,逆害饮食。若诸虚损证,则眩晕眼花,鼻多清涕,漩浊遗精,冷滑洞泄,水谷不化,洒淅自汗,呕吐清痰,皆阳虚阴盛也。”危亦林也认为痰饮可导致众多病证的发生。喻嘉言《医门法律》说:“痰饮为患,十人居其七八”,总结了痰饮的多发性。

明代金溪龚居中《红炉点雪》,是一部论述痰火和痨瘵的专书。此书以水亏火炽立论,认为水亏火炽金伤是痰火的病理机制。“人身生生之本,根于金水两脏。”“人之一生,金水两脏不可暂伤。盖金为生化之源,水为生生之本,真阴既亏,则火自偏胜。火既偏胜,则上炎烁金,金母既伤,则生化之源已息,而水子何以借其胎养乎。”[11]肺肾阴液亏损,虚火内炽,灼伤肺金,是病痰火的主要病理机理。龚氏认为“一水既亏,则五火随炽,上炎烁金,伤其化源,则生生之机己息。”肾阴亏虚,上无滋养肺金之能,则肺阴耗损,虚火炼液成痰; 母肺之阴亏损,肾子之阴失却滋润,虚火上炎,火灼肺津亦成痰。火为痰之本,痰为火之标,阴虚则火动,火动则痰生.痰蕴化热,热伤阴液,阴液益耗,其火更炽,火灼阴精,其阴更虚。“息其生化之源,源既绝流,则渊注之泉自涸”,以致“咳而声嘎咽痛”“肌脱肉消”“吐衄咳唾”“潮汗遗精”“寒热”“泄泻”“腰痛”“烦躁”等等,诸症迭起。

3  痰浊的临床辨证

痰有寒热之分,饮有虚实之别。望闻问切是中医辨别痰饮的主要诊断方法。旴江医家积累了丰富的辨痰经验,在他们的著作中记述了大量痰饮辨别的内容。望而知之谓之神,首先是望诊在辨痰中的作用,龚廷贤《寿世保元·痰饮》说:“眼胞及眼下,如炭烟熏黑者,亦痰也。”张三锡从色味来辨别痰的新久、轻重、寒热“新而轻者,形色清薄,气味亦淡;久而重者,黄浊稠粘凝结,咳之难出,渐成恶味,酸辣腥臊咸苦,甚至带血而出; 年深积久,或如败絮,或如桃胶、蚬肉。”《医学入门》更是用歌赋来归纳痰的望诊内容,如“风青寒黑湿色白,热黄甚则带红紫,火郁稠粘气如絮”,简要而明了。

切脉是中医诊病的特色,旴江医家尤其是重视诊脉在辨痰中的作用。龚信的《古今医鉴》、龚廷贤的《万病回春》、《寿世保元》均是有脉诊置于“痰饮”的篇首。“沉弦细滑,大小不匀,皆痰气为病”,“偏弦为饮,或沉、弦、滑,或结、芤、伏,痰饮中节;又脉多滑,有弦滑、沉滑、微滑”,“左右手关前脉浮弦大而实,膈上有稠痰也”等等,龚氏父子脉学之精令今人折服。龚居中为古代痨瘵专家,精于痰火脉诊,提倡痰火证治疗要脉症互参,“证有虚实,清有宜忌,倘为以脉症互参,孟浪投剂,则触处成滞,宁无颠覆之患乎?”他根据脉象的虚实来判断痰火证可补与不可补,“浮而芤濡虚大,迟缓无力,沉而迟涩细弱,结代无力,皆虚而不足,可补者也”,“其脉之不可补者,弦长紧实,滑数有力,此皆火郁内实,不受补者也”,脉象成为了龚氏制定治疗法则的重要依据。喻嘉言亦精通脉象脉理,对痰饮脉象之研究极微极深,如弦脉为痰饮之主脉,《医门法律》设“痰饮脉论”专篇论弦脉,洋洋千言,对痰饮脉象作了极为细致的论述,如论弦脉,有沉弦、急弦、偏弦、弦数、弦紧、双弦之辨别,细致入微,为数十年临床脉诊的经验总结,是《金匮要略》痰饮篇脉象的全面发挥。其它旴江医著中也有大量关于痰饮察脉的精辟论述,值得我们挖掘与学习。

4痰浊的预防治疗

《金匮要略》提出“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从此确定了痰饮的治疗大法。后世医家在此后基础上不断创新发展,使痰饮治疗理论得以充实,治法方药得以丰富,旴江医家为此也做出了重要贡献。脾为生痰之源,故治痰以治脾为先。旴江医家大多都是主张治痰首先是治脾。如喻嘉言认为治疗痰证,必须首先从脾入手,《医门法律》说:“治痰饮有四法。曰实脾、燥湿、降火、行气。实脾燥湿,二陈二术,最为相宜。”《寓意草》说: “体盛痰不易除,又必以健脾为先,脾健则新痰不生。”[12]李梴也强调调理脾胃的重要性,《医学入门》指出“脾胃调和,痰从何生。”龚廷贤更是着重于从脾治痰,他在《寿世保元》说: “脾胃气盛,饮食易克,何痰之有。”并阐述了其作用机理: “盖为中州浇灌四旁,与胃行其津液者也,况大肠主津,小肠主液,亦皆禀受于胃。胃气一充,津液自行矣。”脾胃得充,津液健运则痰消。所以龚氏善用实脾燥湿之二陈汤,“二陈汤,一身之痰都管,乃治痰之要药也”(《古今医鉴》);“二陈汤,治一切痰饮化为百病,此药主之”(《万病回春》)。他以二陈汤化裁,变化无穷,以治一身之痰疾。他又常用补中益气之法以健脾助运化浊来治疗痰饮之证,如《万病回春》和《寿世保元》两书中列举的6 例痰饮病案,有4 例采用了补中益气汤治疗。

辨证论治是中医临床特色,也是中医治痰的法宝。若辨证精确,则随证治之,“热痰则清之,湿痰则燥之,风痰则散之,郁痰则开之,顽痰则软之,食积痰则消之,在上者吐之,在中者下之。”(龚信《古今医鉴》)。陈自明强调要对痰证仔细分辨,《妇人大全良方·妇人风痰方论》指出: “然有痰、涎、饮、沫四种相类,宜仔细详辨调治。”采用温、清、吐、下诸法,“亦要观人之勇怯,察脉之虚实,方可投之”。旴江医籍中蕴藏大量的治痰经验,此仅以龚信、龚廷贤父子为例。气行则津行,气滞可聚痰,痰阻可碍气,故治痰亦要治气,《万病回春》说:“诸病以化痰为先。善治痰者,兼治气,气顺则痰利。”《古今医鉴》说:“痰生于脾胃,宜实脾燥湿。又随气而升,宜顺气为先,分导次之。”但又不可全用利药,过使脾气虚弱,则痰反易生,“中气虚者,宜固中气以运痰,若攻之太重,则胃气虚而痰愈盛矣。”痰壅可化热,气郁可生火,痰火相兼,又要兼以治火,“调理痰火之疾者,宜消补兼济也”。龚氏的家传清气化痰丸,化痰之南星、半夏与理气清热药同用,化痰清火,开膈顺气,消痞除胀,能除诸痰之疾。龚氏父子治痰经验,今日仍有借鉴价值。

古之医家对痰火证的论述,最详莫过于旴江名医龚居中。龚氏在《红炉点雪》中对痰火证的治疗做了详细的论述,其论精当,不落窠臼。对痰火证的治疗,人们总以清痰降火为法,但效果时常不显,龚氏结合自己的临床实践,大胆地提出“凡痰火之证,始于阴虚,于法当补”的治疗原则,并总结了其用药原则,“然滋阴降火者,谓益水而胜火也,盖以雷龙之火,不可以水伏,不可以直折,法宜甘温以补母,人参山药五味之属; 以苦坚之,知母之属; 以苦佐之,黄柏之属。”他熟谙《内经》“阳生阴长”之理,在许多滋阴降火的主方中加入人参、黄芪,如痰火虚证主方、骨蒸主方、传尸疰病主方等。龚氏对痰火证治疗的独特见解和宝贵经验,可资借鉴。

痰生百病,痰生于脾。若饮食失节,高粱厚味,伤于脾土,失于运化,聚湿生痰,痰浊内阻,百病由生,故预防痰饮生成,保养脾胃是关键,如李梴所说:“保全脾胃可长生。”保全脾胃,首先要节制饮食,《寿世保元》说:“食过多则结积,饮过多则成痰癖”,“嗜欲而伤脾,此富贵之患也,资以厚味,则生痰而泥膈”。《万病回春》说:“食积痰者,多餐饮食,郁久成痰也。”所以必须做到节制食量、清淡饮食、限量饮酒等,如《万病回春》所言:“人道至要,饮食以节为主,滋味以淡为主”,“食惟半饱无兼味,酒至三分莫过频”;又如《福寿丹书》所说:“夫饮食所以养生,过则伤脾”,“养生家,使常谷气少,则百病不生。”[13]《世医得效方》也说:“每食不用重肉,喜生百病。”小儿脾弱尤易生痰,调理当调节饮食为先,如明代南昌籍医家万全《幼科发挥》所说:“调理之法,不专在医,唯调乳母,节饮食,慎医药,使脾胃无伤,则根本常固矣。”[14]旴江医家的论述,对于当前预防肥胖、高脂血症、糖尿病等代谢性疾病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总而言之,旴江医家对痰饮的发生机理、病理机制和辨证诊治,都有不少独特的见解,积累了大量的治疗经验,充实和丰富了中医药学理论和方法,值得我们深入挖掘与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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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梴.医学入门[M].南昌:江西科技出版社,1988.731~732

[3]龚廷贤.寿世保元[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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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三锡.医学六要[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 123~124

[6]黄宫绣.本草求真[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 23

[7]喻昌.医门法律[M].上海:上海卫生出版社,1957.252~270

[8]陈自明.妇人大全良方[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135

[9]龚信.古今医鉴[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2007. 67

[10]危亦林.世医得效方[M]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出版社,2006.155

[11]龚居中.红炉点雪[M].北京:人民军医电子出版社,2011.169

[12]喻嘉言.寓意草[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 235

[13]龚居中.福寿丹书[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9. 52

[14]万全.幼科发挥[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136

                                                                                                   (本文刊于《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5 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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