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屋中的灯光有些幽暗,音乐缓慢而安静地流淌。微绿色的墙壁上,烛火照出的人影闪动。
当我坐上前往某高校的公车那一刻开始,一种忐忑就没有消失过。做校园记者2年了,这少有的忐忑全都是因为下面要采访的一个我貌似已经熟悉很久,却又全然陌生的“圈”中人。他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因为我不恰当的提问受到伤害?会不会在采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夺门而出?会不会因为这次的采访受到非议?会不会……这些太多的“会不会”就像一只只小虫子在我心中爬啊爬。总以为自己是了解这个群体的,但到要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有太多忐忑。
回忆,流言蜚语的青春
有点卡通的发型,牛仔衣,细白的皮肤在幽暗的灯光下有种透明的感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一直在微微的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很瘦,眼睛很亮。
小光出现了。
小学二年级的一个冬天,小光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走进教室。在一片赞叹声中,他羞涩,却微微有些欣喜。“漂亮”,是同学当时称赞他的词汇,他说自己喜欢被别人这样称赞。也是从那时开始,周围的空气和他的那件红色棉袄一样,开始发散着融融的光。他隐隐地觉得自己有些东西是和周围的同学不同的。“不会觉得奇怪,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吧,不会想很多。”
高中是小光生活中最不愿意回首的一段。高一的时候由于不认同自己的同志身份,心乱如麻的他转校了。新的学校也没有给他带来想象中平静的生活,他的身份竟被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在当时大多数同学们的眼中,这件事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于是,异样的眼神,复杂的表情,流言蜚语像汹涌的海水淹没了小光,那段时光对他而言,苦涩冰冷,不堪回首。
“那个时候他们很多人就会在我身后说闲话。那时候不光同学这样,有些老师也这样。”有次上语文课,老师讲到了张国荣:“他是个变态!”刺耳的言语扎得小光的心生疼生疼。老师斜着眼睛盯着小光,里面满是鄙夷。全班同学也哄笑着扭头看他。那个时候的小光用学习来塞满自己的生活。拼命学习是他憋得透不过气时的一个出口。他成绩优异,离群索居。
直到现在,小光还是会刻意与周围的同学保持距离。巨大的阴影依旧留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感谢,那些无言的关怀
高考后,小光考上了名牌大学。
那时候的他才知道,班主任曾经默默地给了自己很多关怀,虽然从来没有让他知道。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很严厉的男老师,但他知道小光的事情后,虽然不理解,但尽力想要保护小光,想把他受到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他曾经趁我不在的时候对全班的同学说,不要在背后议论我的事情,不要用刻薄的言语伤害我。这些都是我到大学以后才知道的,我真的很感谢他。在他不能理解的情况下,他选择的是善良与宽容。”小光抿紧了嘴。
小光有很多“圈内”的朋友,他们对待他就像小弟弟,总是无私地包容和呵护。小光形容自己最难过的时光就像漫漫的黑夜,见不到阳光。但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最真实,最本我的。微笑和泪水都发自内心。
“家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地方。”回到家里的小光卸掉了身上所有的负担,没有小心翼翼的自我保护,没有努力面对的不堪重负,只有父母的悉心关怀。回家,回家……小光最难过的时候,脑海中全是这个词。温暖的家静静不语,接纳他的全部耻辱和悲痛,任由他找到一个角落,慢慢舔舐伤口。
逃避,你却始终要面对
“如果有这样一天,我可以带着我爱的人回家,爸爸妈妈都很高兴。妈妈去买了一堆菜回来,在厨房为我们做很多好吃的,而爸爸坐在沙发上很随和地和我们聊天。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这样的温馨场景对很多人来说可能太平常不过了,但对我来说,也许永远无法达到。”小光说他不轻易让自己去想太多未来的事情。
家的温暖对他而言很重要,小光却说自己可能会选择在以后到外地去工作,尽量减少和家里的联系,因为他怕伤害到父母;觉得可以遇到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小光却说想尽可能晚地面对婚姻,因为不确定是否真的能与真爱携手;相信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比较多,小光却习惯与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因为伤害过自己的人很多都是善良的。
“我没有太多地去想这些事情,我是个比较乐观的人吧”,小光仍然笑着说,“遇到烦恼的事情,我会让自己不去想,遇到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人,我会自动避开。我有分辨这些的触觉,我会逃开,会绕开。”
后记:
“你这是一种自我逃避吗?或者说是种自我保护?”小光沉默了。也许我不该问这句话。我有些微微心痛。桌上摇曳的微光让我有种想掐灭它的冲动。
其实年龄和我一般大的小光看上去和普通的学生一样,会乖乖去自习,有时发懒地叫室友帮忙带饭吃,也喜欢健身,还在学跳舞。把他丢到一群学生中去,除了让你觉得他有些亮眼外,无其他特别。
从高中的转学,到后来的流言风波,再到对未来的没有打算,小光似乎一直在逃避。小光告诉我,他以后想出国,但是又不忍心离开父母。他纠结在逃与不逃的困境中。对于未来,他显得有些混沌和不知所措。
转载自《喻园瞭望》报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