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者团 王思远 刘航 常璇 余晨 臧哲
4月24日晚，翻译13级的闫雨朦坐在东九A309教室里，咬着笔杆费力地思索书上概念和定理。教室里正举办着翻译系交流会，同班同学分散在四个角落，向大四学长学姐咨询有关保研、考研、出国等信息，但她无暇关心。
“明天金融双学位就要期中考试了，可我还有三章没看，怎么办呢？”她伸手拿起练习册，又紧接着放下，面前摊着的，是一本五百多页的《微观经济学》。
像闫雨朦这样承受双重压力的学生不在少数，尤以本专业为文学类的学生为甚。新闻13级的55人中，有16人选修了双学位，哲学12级的31人中，有23人选修了双学位， 英语12级的21人中，17人选修双学位，占了总人数的81%
近日，记者就选修双学位的问题展开了问卷调查，在发放的253份有效问卷中，大一、大二、大三、大四的比例为，3：4：2：1。文科类专业和理工科类专业的比重为1:1。
首都师范大学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院副院长蒋建华认为，双学位是学生再次选择的机会和新的发展空间，大学生愿意多学一些专业技能，是在就业压力下更加成熟和理性的表现。但双学位课程质量和社会认可度不确定，占据大量时间，课程密度高、压力大等问题也让不少同学犹豫不决。那么，选修双学位究竟是投资还是浪费？
原因：希望增强自身竞争力
早上七点半，一辆340公交车缓缓驶入八一路珞珈山隧道，水泄不通的车厢立刻躁动起来。外国语学院的李晗静（化名）努力站起来，想找一条通路，旁边一位男生见状立刻劝止：“不用急，大家都在武大下。”果然，几分钟后，车厢仅剩下六人，而来自我校和中国地质大学的学生，在窄小的校门口排起了长龙。
李晗静被包围在浩浩荡荡的双学位大军中，朝13级新闻学辅修教室中走去。
在问卷调查中，39.46%的人表示所在班级，选修双学位的同学“比较多”或“非常多”，在154名大二及以上的学生中，有80人说，自己正在修双学位。
“本专业实在是不好就业，就想给自己多一种选择。”哲学12级的邵小爽说，自己从大一开学之初，就有了选修双学位的想法。“当时也综合比较了一下，感觉自己数学能力不够强，文学类的专业又太重理论，对技能提升不大。”最后，结合学长学姐的建议和自己的兴趣，她选择了武大的法学，因为“专业性强，内容又比较实际。”
在被问及“你认为在校大学生选修双学位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时，有43.87%的人提到了“所学专业不理想”这一问题，而所占比重最高的两个原因分别是“可以多一个文凭，将来好找工作”和“可以学到有价值的知识，增加就业筹码”，比重分别占了68.38%和65.22%。
英语12级的谢诗言说，选修本校金融学双学位是家长的建议，考虑到语言只能作为工具，就业方向不明确，竞争力不强，因而产生了让她多一张文凭武装自己的想法。“其实去年暑假我想放弃的，但我爸不同意，没戏。”她说，因为自己在双学位上兴趣和投入精力都不算多，现在对金融的认识还比较基本，收获也基本在文凭上。
电信专业一向以就业率高、就业前景好著称，但大二的文朝埻仍然选修了武汉大学的新闻学双学位，原因是希望多方面发展。“工科专业的知识主要是需要学生去消化，但实际课程安排并不满，我感觉时间还有充足，就想挑战一下。”他说，自己一直希望能涉猎一些文科类的专业知识。
在希望增强自身竞争力的同时，“兴趣”也越来越多地被学生纳入考虑范围。
据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于2011年3月对1755人进行的调查显示，仅22.2%的人认为大学生辅修第二专业出于兴趣。在此次问卷调查中，这个数字上升到了50.59% 。在被问及“选择双学位时，你希望首先满足的标准是什么?”时，47.04%的人选择了“先要感兴趣，然后再考虑其是否热门等其他因素。”
“首先自己要感兴趣，不然很难学好。”法学11级的李亚静毕业后将继续在本专业读研，她说，自己选修本校的广电双学位，纯粹是出于对新闻的兴趣。在她看来，双学位开阔了她的视野，让她在做实践作业的过程中有了丰富有趣的经历，还认识了来自不同学校的朋友。“虽然双学位没有在我未来的就业中起作用，但我认为很值得。”
态度：坚持 远比想象中难
上午11:30，老师在结束了民初新闻事业的讲授后，立刻开始介绍新一章的内容，李晗静注意到，一百多名学生中，坚持抬头看投影的，只剩寥寥数人。旁边的女生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前排的女生正在埋头赶作业，而坐在她后面的男生早已按捺不住，偷偷离开教室去买盒饭。
据调查结果显示，仅有19.51%选修双学位的学生认为，自己上课很认真，剩下的学生坦言，自己在课堂上或多或少地做过完全无关的事。而在课下，只有10.98%的人表示，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准备考试，自己还会自主学习双学位知识。
“上午下午全是同一门课，实在太累了，我感觉自己只能坚持认真听讲两到三个小时。”闫雨朦说，虽然自己在报名双学位之前也认真考虑过可能遇到的困难，但长期一周连续七天早起的生活，很快便让她的斗志有所削减。 “我常常一下午都听不进去老师讲课的内容，只好通过玩手机调节，有时候把手机都玩得没电了。”
法学11级的陈思瑶也因为同样的困惑，最终放弃了会计双学位的学习。“一开始对财经挺感兴趣的，也觉得对就业会很有帮助，但后来因为实在太累，加上考研压力，挂科打击，就放弃了。”她说，其实自己已经学了不少入门知识，放弃也觉得很可惜，但选双学位的难度的确超过了她的想象。
问卷中，有64.63%的同学承认，自己在选修双学位的过程中，产生了后悔的情绪，但在这些同学里，约有92.46%的同学表示，自己不会放弃，还是要选择坚持。
英语12级的王信达正在修计算机双学位，他说，尽管工科专业的课程让他感觉有些累，有时还要上机实验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他仍然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下来。“既然感兴趣，也付出过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学好。”
公共管理13级的李婉瑜表示，自己不会放弃本校英语双学位的学习。“所有的困难说到底还是自己想不想学，只要想做，一切都不是问题。”虽然没有假期，作业多，要早起等问题也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困扰，但她认为，所学内容是自己感兴趣的，加上确实能学知识，多少对就业有帮助，这样的付出还是很值得。
测控10级的王峰现已进入解放军总参谋部工作，成功拿到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学位证的他认为，明确的目标和严格的时间管理，是他能够坚持下来的主要原因。“因为从一开始就认为，系统科学的心理学学习会对将来的工作大有裨益，所以决心坚持。”
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和学习效率，王峰坚持每天六点起床晨跑，夜里十二点左右上床休息，从不花时间在电脑游戏等无谓的娱乐上。“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选择过熬夜。”王峰说，大三下学期双学位结课撞上本专业的考试，他有过连续六十小时通宵看书的经历。“坚持总会有收获，强大的内心也可以因此被磨砺出来。”
大学生发展研究与指导中心老师郭晓丽说，在选修双学位后产生后悔情绪，主要是因为学生在做决定之前没有真正地考虑清楚。“在此之前如果清楚地知道修双学位对自己的意义是，将要面临的问题，以及自己为此要付出的代价，那么当我们开始学双学位的时候，这些矛盾与困扰就会少一些。”
郭晓丽认为，清晰的规划可以让学生有更好的心理准备，但如果因为事先忽略了一些问题导致出现了预期外的困难，也要用一种坦然的心态去面对。“不要过分地抱怨，这也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必须要承担的一些后果，要拿出积极态度去进行调整。”
付出：痛并成长着
中午12:45，空气中氤氲着咖啡的香气，坐在李晗静身边的一个女生，皱着眉头咽下了一口，继续在刚刚做完的英语专业四级卷子上圈点勾画。“我要让自己一直保持兴奋的状态，像那样下午就顶不住了。”女生伸手在面前扫了一下，李晗静看到，大部分学生都枕着书本睡了，还有一些正趴在桌上看手机。
说起双学位带来的挑战，认为困难在于双学位课程压力本身的学生仅占26.38%，其余的同学则认为，双学位对时间精力的大量占用导致对学习生活的力不从心，是让他们更头疼的事。
认为最难忍受双学位“占用大量时间，导致难以处理好和本专业关系”的，占60.98%，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对体力严重消耗，奔波辛苦，睡眠不足”，有56.1%的学生提到了这个问题。
“我的两个室友对学习都很用功，有时候看到她们心里就会着急，纠结。”法学院的张晗（化名）选修了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的双学位，从此，她常常感觉时间不够用。“没课时候，她俩都可以从下午两点多上自习到十点，看着她们自己很有紧迫感，可是再一想双学位的课程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弄懂，就一下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张晗说，在一次次的纠结中，她慢慢学会了把握自己的生活节奏。“现在我会把自己要完成的学习任务一件件地详细列出来，然后去自习室一一心无旁骛地完成。不去受别人的干扰。”在努力调整后，她发现自己的学习效率变高了：“每天都很有成就感，两个专业穿插进行也代替了休息。”她说，虽然时间仍然很少，但自己却逐渐学会了管理和规划。
“真是很困，有时候支撑不住。”翻译13级的侯广鑫说，自己有一棵“用来睡觉的树。”“上了一上午工商管理的双学位，实在太困了，教室里吵得很又睡不着。”他说，后来去了图书馆，又有同学不停走动，最后没办法就去了户外。“一路上眼睛都睁不开，感觉自己要栽倒了，后来抱着一棵树睡着了，居然休息得特别好。”
侯广鑫说，双学位让他更加能吃苦，也锻炼了他适应的能力。4月18日上午专业四级考试结束后，班上同学大多耐不住135分钟高度紧张的“摧残”，直接去校外狂欢或回寝室睡一下午，他却能够迅速骑车回寝室调整状态，应对下午的双学位考试。“其实，人的潜力还是很大的。”
问卷显示，“不得不因此放弃很多有意思的事”和“比赛、活动、学生工作太多，时间不够用的，也是学生眼中双学位带来的主要挑战，所占比重分别为46.34%和37.31%。
邵小爽说，在选择跨专业考法学研究生的时候，她的生活变得简单了好多。“以前觉得自己上双学位辛苦，有理由偶尔给自己放个假，让生活丰富些。”她说，像同学来武汉、看电影、或者一起出去逛街、吃饭，都是让她开心的事，国庆节她还计划过用仅有的三天假去寺庙体验生活，但现在，她会却提醒自己“这些活动，能不去就不去”。
没课的早上七点一刻起床，然后去自习室待一上午，下午和晚上继续按学习计划进行，自习结束后去操场跑步锻炼，她试着享受这样的生活，因为“规律而充实”。“跨专业考研难度大，更应该抓紧。”她说，自己对现在的改变并无太多不适应，因为之前双学位结课撞上期中考试周的情况，已经让她学会了承受更多的压力。
“看双学位和校团委的工作哪边更急迫，就先处理哪边，随时调整。”社会13级的兰雨说，双学位让她锻炼了协调平衡的能力。4月26日，我校举行了优秀团支部标兵评选活动，作为团校项目部主任，策划、联系场地和物资、组织彩排，很多事情，她都责无旁贷，最后还因此翘掉了武汉大学的新闻学双学位。
“遇到这种情况，就利用课余时间补笔记和作业，进行自主学习。”兰雨说，不仅如此，她还学着适当放手，培养大一成员的能力。“以前会有些不放心，看他们出问题就忍不住自己做，现在给他们更多信任和空间，也看到了进步。”
权衡： 让双学位成为理性的“投资”
在参与调查的99名大一学生中，仅有15人明确表态，自己在明年不会选修双学位，剩下的同学都表示，很关心是否要选修，如何选择专业和学校的问题。
就业指导中心的朱若霞老师认为，如果选修双学位，就该让它充分为你未来的发展起到辅助作用。
朱若霞说，从一般规律上来讲，准备跨专业考研、跨专业工作、本专业就业方向不明晰的同学，选修双学位是比较有必要的。如果决定考本专业的研究生，但在数学、英语等科目上存在明显弱势，也可以选择利用双学位好好弥补一下。
“不是多一份文凭，就一定能够多一份就业保证的，要看双学位专业和本专业是否有结合点，以及和你的工作方向是否相关。”朱若霞说，如果与应聘职位无关，对就业不仅没有帮助，还可能会有负面影响。“如学机械的同学应聘机械工程师，那市场营销的双学位不仅毫无帮助，还会让用人单位认为你缺乏目标性、做事没有条理，也会对你入职后的稳定性产生怀疑。”
问卷调查显示，有47.56%的学生选修了武大的双学位，比重最大。哲学13级的赵曼猜测，这是因为选修双学位以文科生居多，而在普遍印象里“武大文科好，华科理工优”，她自己就觉得武大的双学位更有吸引力。
而在朱若霞看来，这个说法是有失偏颇的。“首先最应该考虑的是个人兴趣，再比较双方师资力量，考虑路途成本。”
对于“什么情况下会考虑放弃双学位”，最主要的原因是“要处理考研、实习、找工作等事”，占了总数的57.23%， 对此，朱若霞的建议是，舍双学位而取实习，以保证第一专业为主。
郭晓丽说，是否要选择双学位，该在双学位上投入多少，其实没有标准答案，任何事都同时存在成功和失败的案例。但通过可以去旁听相关课程，阅读相关书籍，了解学校政策，去了解自己想选修的学位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再做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