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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河南的风雨岁月

发布时间:2024-12-19   浏览次数:0

许便书工作照

1969年10月下旬,根据战备需要,首都各高校开始有计划有秩序地向外地疏散。我们原河北北京师范学院(河北师范大学前身院校之一)师生分别疏散到河北省张家口地区的各县镇农村,1970年6月先后被抽调回校。此时,学校已经由北京迁往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洋河南。7月份,我们这届唯一在校的1969届毕业生,由学校统一分配,我被分配留校工作。

洋河南距宣化15华里,学校各系被分成三个大型院落,不叫系而叫村。中文系和历史系在一个院落里,叫文史村。数学系、外语系和艺术系在一个院落里,叫数外村。物理系、化学系、政教系、体育系、校医室和院本部(即院领导办公的地方)在一个院落里,叫院部村。双职工及带家属的教职工单独居住在一个院落里,叫家属村。单身教职工在哪个村上班,便住在哪个村的教师集体宿舍里。

我们20名留校生被抽调回洋河南新校址后,由学校统一安排具体工作。组织安排我到院部村的河北师院革命委员会办公室工作,办公室主任为工人宣传队的席师傅,副主任是“文革”前原河北北京师院的党委办公室主任张守国同志,另有四名工作人员,中、青年各两名。我们两个年轻人都是1969届留校生。

不久,我又被抽调到外语系工作,因数外村的校舍建筑尚未全部完工,外语系暂住在宣化的河北地质学院。外语系的教职工们都住集体宿舍,女教师分住到两个大房间里,每屋住着约十多个人,看上去很拥挤。我被安排到一楼的一个大教室里,教室里空空荡荡,无一桌一凳,只有专门为我准备的一张单人床,床头向北正对着教室的门,床尾向南紧靠着一个大窗户,窗台比床高出大约一尺多。当时我感觉河北地质学院很宽大,但人并不多,初到时,我心中不由产生一种冷清荒僻之感。每天晚饭后,工军宣队和外语系的领导都要开会学习或研究工作,每次开会我都参加,会议开到很晚才休息。第一天晚上散会后,我回到临时宿舍,铺好床关掉灯,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时,却毫无睡意。隔窗相望,皓月当空,室内如昼。若有人临窗内视,屋里的一切便会暴露无遗。若有歹人见我一人在此,登上窗台破窗而入,我岂不成为他人囊中之物。以前只知道漆黑的深夜独处一室会虚惊胆怯,此时才体会到,月光白洁,室内明亮的深夜,一个人独居在一个大房间里,会令人更加恐惧和不安。我越想越怕,越怕越难以入睡。我心神不定地默思良久,蓦然想起下午打扫卫生时,有一把铁锨放到走廊的墙角处。我急忙起身下床,将铁锨取来藏到床下。倘若真有人敢来侵犯,这把铁锨便是我的搏斗武器。我心中踏实了许多,躺在床上继续睡觉,可还是睡不着,直到天将明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一日,大约午夜时分,我床尾的窗台外突然一阵扑棱棱的响声,听声音好像是一只硕大的飞禽拍翼而起,紧接着便传来“呜喵,呜喵”的大叫声,叫声渐渐凌空而去,我心中一阵惊悚。心想:“这是什么声音?”片刻,我恍然大悟,“啊!这是猫头鹰的叫声。”我从未见过猫头鹰,但幼时曾听家乡老人们讲述过猫头鹰的样子和模仿猫头鹰的叫声及大笑声。家乡人称猫头鹰为夜猫子,视其为不祥之物,并传说:“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听到夜猫子叫会不吉利,若听到夜猫子笑,那就要大祸临头了。因此,我自幼便对猫头鹰产生一种厌恶和恐惧心理。我虽不相信迷信,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睡意全无,脑海中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起来。最后,我只好自我安慰着:“还好,我只听到了猫头鹰的叫声,并没有听到它的笑声。”这一夜我几乎整夜未眠。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大约两三点钟时,我正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凄厉刺耳的狂笑声惊醒,笑声仍起自我床尾的窗外,由近至远由低至高向空中呼啸而去,那阴森瘆人的大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早饭后虽仍然照常上班,但头却昏昏沉沉,心烦意乱,郁闷至极。从此,我开始失眠。每晚回到空寂冷清的大教室睡觉,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一次,晚饭后和工军宣队、外语系领导一起开会直到深夜,散会后要回到大教室睡觉时,我心中发怵,忍不住说道:“咱们干脆继续开到天亮吧。”他们几个人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不困吗?”我向他们说出了实情。他们听后哈哈大笑说:“一个猫头鹰有什么可怕的。”后来又郑重地说:“你一个年轻女同志单独睡那么大的房间,确实不妥,给你找个伴儿吧。”我听后激动万分,十分感谢领导的关心和照顾。

第二天我便搬进了一间小屋,屋内有两张单人床。和我做伴的是校医室的任医生。几天后,我们屋里又加了一张床,住进了外语系的中年教工宋慧芬老师,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便多了一份胆量。还好,我们住在那里再也未听到过猫头鹰的叫声和笑声。

1971年寒假前,我被调回洋河南的校本部,由组织安排去文史村的历史系,随后,担任第二届工农兵学员的专职政治辅导员兼学生党支部书记。


许便书(前左)在院部村与学生合影



许便书(中右二)在文史村门口与学生合影

专职政治辅导员主要负责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学习和生活管理、党团建设等工作。1972年4月份第二届工农兵学员入学,历史系共招新生120人,起初编为四个班,后来合并为三个班。这届工农兵学员年龄差距大,最小的16岁,最大的一位女生32岁,比我还大六岁。对比这届工农兵学员的特点,我深知自己社会阅历浅,缺乏工作经验,但作为专职政治辅导员,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责无旁贷。我下定决心迎难而上,在工作实践中去学习锻炼,不断总结工作经验,提高工作能力。我有意识地深入到学生当中去,与他们打成一片,和他们谈心交心做知心朋友。我坚持与他们一起听课,自由活动时间,尤其是晚上熄灯前,主动到学生宿舍与他们自由交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便能叫出每一个同学的名字,同时了解了大多数同学的籍贯、个人经历、性格特点,为做好学生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打下了基础。

宣化洋河南冬季天气异常寒冷,每个学生宿舍都生着砖垒泥抹的大火炉子取暖。每晚睡前,我都要到学生宿舍逐个走一遍,查看一下人员是否到齐,亲自动手用炉钩子勾起炉盖检查炉火是否封压好,炉眼与烟筒连接处是否畅通,以防煤气中毒。一次,一个女生宿舍十来个人全部煤气中毒,有三个人最重,早上不能下地走动,其中一个昏迷不醒,我守护在她身旁,心中焦灼万分。经校医室医生诊疗后,直到上午十点钟,这位同学才逐渐清醒过来,我心中甚感自责和内疚。令人疑惑不解的是,晚上睡前我曾仔细查看过各个宿舍的炉火,均未发现异常,怎么一大早会煤气中毒了呢?经认真查找原因,原来是紧靠屋顶的烟筒弯头处被堵塞引起。从此,我更加严格检查每个宿舍的炉火及烟筒,并在大会上讲小会上说,时时提醒同学们要高度重视取暖期的安全问题,要求各宿舍值日生必须做到定期拆卸清理烟筒,确保烟筒日日畅通。此后,直到学生毕业,再未发生过类似事件。

学校初到洋河南时,四周都是庄稼地,人们出行只有田间高低不平的小土路。放寒暑假时,师生们去火车站乘车回家都是步行,学校为学生食堂及家属拉运米面、蔬菜和煤柴的大卡车,来去也极为不方便。在相关部门的支持下,学校组织师生们自己动手铺出一条十多里长的沙石路,直达山西大同通往河北张家口蔚县的公路,解决了学校车辆及师生出行难的问题。施工时,为铺路准备的大堆沙石,要用独轮手推车推到施工现场,每车装170 公斤沙石,不可多不可少,每装满一车均要通过地秤称过重量后,方可推走,超重的部分要卸下,分量不够的要补足,这是修路总体设计的要求。学生中女生都不会推独轮车,男生也有不会推独轮车的,修路工地分给每班学生十多辆手推车,只剩下一辆手推车时,学生中再找不出会推独轮车的人。我思忖片刻,果断地说:“我来推。”大学毕业前,疏散到农村和社员们一起挖战备洞时,我已学会推独轮车,但那时的独轮车稍小,较低矮,装土时可多可少。这次的独轮车又高又大,而且每车必须装够规定的重量。几个男同学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说:“老师,你行吗?”我答:“推一趟试试。”170 公斤重的一车沙石,推起来确实很重,不过我能掌握住平衡。于是,我坚持和男同学们连续几天用独轮车推运沙石,直到任务完成。学为人师,行为人范。在学生各种活动中,我都努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学生们做出表率。

一次,宣化造纸厂突发火灾,火势异常迅猛,社会各界前往扑救。当日午夜时分,学校通知师生去救火,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唤醒学生,紧急集合,列队出发,那次救火学生们表现都很突出。这届学生下乡多,下厂多,参加社会活动多,参加劳动也多。当时学校在洋河滩开辟了水田种植水稻,洋河滩在学校北面,两处相距七八里路,每年插秧、挠秧、收割水稻是学生们的必修课。洋河南的春季天气仍然很凉,一次去稻田插秧,从学校出发时天空阴沉着,待步行七八里路到达稻田时,竟飘起了雪花。师生们上身穿着棉袄,卷起裤腿便下到带有冰茬的水田中插秧,冷水刺骨似针扎般疼痛。不过,很快便双腿麻木,感觉不到水的寒冷和腿的疼痛了。晚上回到宿舍,一个个累得腰酸腿疼,疲惫不堪。第二天照常下田劳动,每次去稻田劳动,学生们都能自觉坚持到底,没有借故不去或中途退却的。

学校所在之处环境荒僻,条件艰苦,夏季蟾蜍到处爬,冬季老鼠满屋跑。一日深夜,我躺到床上即将入睡时,突然从床下传来蟾蜍“咕呱,咕呱”的叫声,声音短促尖锐震人耳鼓。我拿起手电筒起身下床,在床下照来照去不见其踪迹,又用木棍在床下来回晃动并用力敲打地面,仍不见它爬出,无奈只好作罢上床休息。我刚刚躺稳,床下又响起尖利的叫声,声音比先前更大更急促,并从床尾转移到床头的下面。我不厌其烦,又翻身下床好一阵查找驱赶,它又停止鸣叫难觅踪迹。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后,我再不予理踩,任它去叫吧。它叫一阵歇一阵直到天亮。早上起床后,我清理床下继续查找,欲将其“请”出门外,仍然无果。学生们见状也过来帮忙,均无所获。一连几日,它一直赖在我的床下昼伏夜叫,搅得我心烦意乱。几日后,终于没了叫声,不知何时它不赶自出。

寒冷的冬季大概老鼠也怕冷,常常钻到屋内躲藏到墙角处,待屋内无人或安静无声时,便出来四处乱跑寻觅食物。一日晚上,学生们都熄灯安睡后,我一个人坐在桌旁静静地看书,屋顶的灯泡泛着黄色的亮光,屋内比较暗淡。突然,我的眼睛余光发现桌旁的墙根处有一个黑影在晃动,抬头一看竟是一只小老鼠。我悄悄站起身,准备拿过身后墙角处的铁锨将其打死,不料它却跐溜一下神速地逃入床下。我用铁锨在床下乱搅一通,并不见它窜出,用手电筒照一下,床下除有两个装鞋的破纸箱外,再无它物。心想床下肯定有老鼠洞,它一定会再次出现。我手握一根长木棍挡在墙根处,人蹲在桌旁的暗处守墙待鼠。不出所料,很快它又贼头贼脑地轻轻地从床下钻出,沿着墙根走走停停,待它接近挡在墙根儿的木棍时,我迅速用木棍向它身上扫去,只见它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我用木棍捅一捅,它真的死了。我心中畅快至极。从此再有老鼠出没时,我都用此法对付,屡试屡胜。

1976年夏季一个周六的下午,9个月的儿子因喝了未曾加热的剩奶粉而食物中毒,下午4点开始到晚上9点吐泻不止,后来便头不抬眼不睁,全身软绵绵地瘫靠在我的怀里。儿子不再吐泻,我踏实了许多。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心想:“他定是累了,休息一会儿,会好的。”我抱着儿子坐在床边木然发呆。前排住的一个中年女教工很喜欢孩子,晚饭后闲暇时,常来逗孩子玩耍。那晚她刚迈进我的门坎,便惊讶地说:“呦!这是怎么啦?每天爱闹爱笑的孩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快去校医室请医生来看看吧!”我听后猛然醒悟,忙把孩子交给母亲,一口气摸黑从文史村翻过一条干枯的深沟,跑向几百米外的院部村校医室,请来值班医生。医生进门只看了一眼便紧张地说:“哎呀,孩子虚脱了,得马上输液,时间长了会有危险的,赶紧去宣化县医院吧!”我听后吓出一身冷汗,心惊肉跳,不知所措。县医院在哪里?如何去?我一无所知。医生说:“我开张急诊条子,你拿上它去院部村车管科找值班司机,让司机开车送你们去县医院。”我心中发慌颤抖着手接过急诊条子,顾不得天黑夜深又一次翻过深沟跑向院部村找来值班司机,我紧紧抱住全身瘫软的儿子坐到大卡车的副驾驶座上,隔壁的裴老师抓住车帮爬到大卡车上,主动陪同我们前往。到达县医院时,已近夜间12点,裴老师跑前跑后帮我找医生,安排好房间,待儿子输上液后,他才随车返回学校。输液时,因孩子太小血管太细只能在额头上输,护士拿着输液针头连扎两次均未成功,儿子疼得挣扎着大哭大叫,摇晃着脑袋左右躲闪,护士急得满头大汗,令我用力按住他的头,第三次才终于将输液针头扎入血管中。护士提醒我,千万不要让他的头转动,否则,针尖会刺破血管壁,还需要拔出重新扎别处。我心想绝不能让儿子再次遭受扎针的痛苦,我将他抱在怀中,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头,起初他仍然继续哭闹挣扎着,并用手去抓扯额头的输液针管,我揽住他的双手急忙将乳头塞入他的口中,他含着乳头吸吮着,渐渐安静下来,不久便昏昏入睡。我将其轻轻放到床上,扶正他的头,紧挨着他侧身躺到床上,身心轻松了许多。但必须时刻注意他的头,以防他睡梦中乱动,并随时观察所输药液滴速不可过快。趁儿子熟睡时,我环顾病房,原来这是一个两间相通的大房间,屋内有十几张病床,均已住满了人,患病的,陪床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混杂在一起,均为附近村庄的村民。他们说县医院是新建立起来的,有了县医院为他们附近村庄的患者提供了很大方便。夜间陪床的男人们吸着烟聊着天,住院的患者中不时传出呻吟声,哮喘声,咳嗽声,吐痰声,各种嘈杂混乱之声不绝于耳。屋子里旱烟叶味道极浓,夏季天热人们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儿,输液打针时消毒用的酒精味,病人大小便的臊臭味交织在一起,那种难闻的异味和各种嘈杂之声,令人头晕目眩心烦意乱。时间久了,屋内各种杂音和异味竟全然不觉了。午夜过后,患者和陪床的人都渐渐进入梦乡。我侧卧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瓶中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儿子尚小输液速度很慢,两小瓶药液从夜间12点直到次日凌晨4点多才输完。怕惊醒儿子哭闹乱动,我一个姿势侧躺在那里整整4个多小时一动不敢动,乳头也不敢从他口中拽出,中间换药便请就近陪床的人帮忙叫护士。我困累交加,头脑昏沉,嗓子干渴,膀胱憋胀得几乎要爆炸。我强忍着,等待着,待药液输完时,邻床一个50多岁的老大爷,主动帮忙请来护士拔掉输液针头,儿子睡得很香。我请那位大爷照看着儿子,便三脚两步冲出病房奔向厕所。

因我们夫妻两地分居,母亲已年近80岁高龄,家务负担很重。1979年底女儿降生。女儿不到六个月时,一次夜间哭闹不停,头不烧,身不热,奶不吃,觉不睡,不知何故。我心中焦灼不安,挨到天亮抱到校医室诊治。医生检查后说:“是中耳炎,耳朵里都化脓了。”并说:“中耳炎化脓时,耳朵里会一剜一剜的疼痛,所以孩子会哭闹。”我听后既懊悔又自责,心想我怎么未能早点发现呢?让这么小的女儿遭受了大半夜的疼痛之苦。在医生的指导下,我每日三次为女儿清洗耳道中的脓水,并坚持点滴消炎药水,大约一个多月后女儿的中耳炎痊愈。在孩子患病期间,系里的老师和邻居都给予我许多帮助,使我感到温馨和感动。他们的热情帮助,我一直铭记在心,并常常教育儿女们要常怀感恩之心,常行感恩之举,要有知恩感恩报恩之德。

洋河南的冬季很长,老人和婴幼儿的棉衣要从前一年的十月份穿到第二年的五月份。漫长的冬季取暖和家中一年四季做饭,都离不开火炉,火炉是当时家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备之物。因此,买煤,拉煤,脱煤坯,便成为家庭生活中一项日常又繁琐的家务劳动。丈夫在北京,这一切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学校的煤场在家属村旁边,煤场里有煤块和煤面。煤块乌黑发亮,好烧火旺,红彤彤的火苗燃起老高,屋子里暖融融的,做饭也熟得快。但它的价钱高,燃烧速度快,不禁烧。当时人们每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家中购买柴煤米面,酱醋油盐,赡养老人,养育子女等,所有费用都由每月的工资支付,家中各种开销必须精打细算,能省则省。所以,买煤时人们都是买煤面,只买少许煤块当做引火煤。买煤用两轮木板车拉运,人可在前面双手抓住车辕子前行,也可将车尾在前,车头在后,人从后面两手握住车辕子推着车向前走。若一人拉煤,推、拉交替会省力些。从文史村到家属村煤场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装上煤后车很重,一个人用板车拉煤上下坡时十分吃力。

买回的煤面需要加入黄土脱成煤坯才可使用。脱煤坯是一件很麻烦的家务劳动。每次脱煤坯,我都提前在院落周边挖些黄土,然后利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或午饭前后的业余时间,将煤面和黄土按比例搭配好,搅拌均匀加入水和成煤泥,堆到门前的空地上,再用平头铁锨推薄抹平晾晒。待晾干后,将其一块块摞垛到墙边或自己搭建的小棚子里备用。

生炉火除拉煤脱煤坯外,最不好干的活当数打烟筒。打烟筒是将烟筒里的脏物清理干净,保证烟筒畅通。每家屋内的烟筒至少要安两到三个弯头,烟筒长屋内温度会高些,人便觉得暖和。但烟筒越长,弯头越多,越容易堵塞。烟筒不通畅室内一氧化碳增多,人容易煤气中毒。所以,烟筒需要经常清理。起初,打好烟筒我曾试过一人安装,因我个子矮站到桌上踮起脚跟,才刚刚够到要套装的弯头连接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是套装不牢固。时间久了,举着烟筒的双手酸软无力,烟筒失却平衡,便稀里哗啦一节节脱落到地上。无奈,只好请来男老师帮忙。

除拉煤,脱煤坯,打烟筒之外,冬储大白菜也是当时人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每年立冬后,由各系各单位分别统计欲购大白菜的数量,报到学校后勤处,由学校统一派大卡车到外地去购买拉运,几日后方可运回。一日下午,学校的购菜车返回,停在家属村村口,系里通知各购菜户晚饭后前去购买拉运。我和文史村的几名购菜教师拉着双轮板车赶到时,那里早已排上了长长的队伍,大卡车上已经有人忙着卸白菜了,车下摆放着磅秤,周围黑压压一片,人们摩肩擦背,挤来挤去。在昏暗的夜色下,有过秤的,有收钱的,有分到白菜后忙着向家中搬运的,有排着队等待叫号的。负责过秤的高喊声,找家人搬运白菜的呼叫声,排在队伍里等待的议论声,整个现场熙熙攘攘,热热闹闹,那场面仿佛赶庙会逛夜市一样。

洋河南的工作、生活环境虽然非常艰苦,但仍有许多令人怀念之处。洋河南的夏季十分凉爽舒适,蚊蝇极少。即使三伏天,早晚出门散步时,长裤里面都要加一条秋裤。夏季大多数人未穿过短袖上衣,更未穿过裙子。在洋河南只要人不懒惰,勤于动手,都可以在住所附近开出一块田地,每年春季在门前开出的田地里种植各种蔬菜,有黄瓜、苦瓜、西红柿、青椒、茄子、长豆角、扁豆角、大葱、小葱等。整个夏天,日日都可吃上顶花带刺脆爽清香的黄瓜,沙面酸甜的西红柿,挂着露珠的长豆角、扁豆角等。

有人说:“人生犹如一篮杂果,时刻充满着酸甜苦辣,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此乃至理名言。人生中的苦与乐是人生的平凡与真实,苦乐总是同生共存的。历经艰难困苦的磨砺,尝尽人生百味,从中汲取营养,才会使人逐渐成熟。洋河南,是我人生中的加油站,是我一生的宝贵精神财富。洋河南的风雨岁月,永远铭记在师院人的心田。

(选编自许便书《洋河南十年》一文,题目为编者所加)